第五章 君要臣死(1 / 2)
素池以为舒家的事就到此为止了,陛下甚至还下了一道圣旨给素渊,一番盛赞还命其暂代司空之职。素渊不爱热闹连喜宴都不办,门前送礼的还是踏破了门槛。
素池又做回了贵女模样,她斜坐在胡椅上翻着宾客送礼的名单,给谢彧讲那天顺天府尹的情形,还顺口吐槽:“看来账本这东西也是不能留的,要不然哪天也是一份罪证。”
可是谢彧的重点分明不在这点,谢彧惊讶的是,素池不过九岁,就能随便拿着府里的账本了。要知道,在大家族里,账本和钥匙是掌家的人才有的特权呀?
谢彧笑着问素池,“这本账本是素家礼物往来赠送的记录?”
“怎么?先生要举报爹爹个治家不严?”素池晃了晃账簿调侃。
“哪里敢?眼下国公才是这北宛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谢彧喝茶,换了换姿势。
“江山代有才人出,先生焉知十年之后炙手可热的不是自己?”素池对谢彧一向很有信心,这句话似调侃,也似反问。
素池的话戳中了谢彧,他本来也是有大抱负的人,当下也不自谦,转了话题:“这账本是季氏送过来的?”
素渊的嫡妻霍氏早亡,素渊只有三房侧室季氏,周氏和安氏,北宛向来嫡庶分明,庶子庶女极不受重视,就连妾室也是可以按照主人的意愿相互交换、发卖的。素渊的侧室虽然算起来勉强称的上是素池的长辈,到底是侧室,地位并不比素池高。季氏也不过三十出头,她出身书香门第的嫡女,虽然家户不显,倒是教养不错,平日里也是府里交口称赞的恭顺贤淑,府里的事虽然是三位姨娘一起定的,但是季氏在后院的地位也毋庸置疑。
素池没想到谢彧会问起账簿,“倒不是,只是舒家在账本上出了岔子,我想看看素家的,就让账房送过来了。他们本来说这几天送礼的多,账本要反复查对的,结果下午就给送过来了。”
谢彧出身大家,自然之道这其中是怎么回事:素池想看账本这自然是于理不合的,若是在一般的家里恐怕早就是一通训斥。偏偏素渊把女儿宠地人尽皆知,账房不敢得罪,只好一边婉拒,一边去回禀素渊。至于素渊怎么看待这事,是当做小女孩的一时好奇还是别的打算?谢彧不知,但是素渊显然在这件事情上又一次表达了对女儿的支持。
谢彧突然想知道素池的心思:她是像她自己说的有些好奇?还是一种试探?她想要什么?她到底在想什么?应当是更倾向于前者吧。然而谢彧知道他不能问,素池虽然年纪小,却心思极聪慧,这几年的师生情分令他们的关系十分微妙。素池知道谢彧在素家的打算,知道他是为了在素渊面前找寻仕途的捷径,并不是为了她;谢彧知道素池的敏感和疏离,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段关系。
“不过从舒家的事可以看出来:账本是不能将一个掌兵的大将军杀死的,而权力不需要那么多理由。”谢彧从来不掩饰自己对于权力的渴望,素池喜欢他的真诚。
“可终究,舒家也不会被怎样?不是么?就算是当权者,总还是要一层华丽的外衣为权力的阴暗面稍稍遮挡。”素池皱皱眉,辩驳到,她在谢彧面前常常更加言语无所顾忌。
“这是姑娘在讲武堂听到的?”谢彧这才发现素池似乎还不清楚外面的事,他惊讶道,“姑娘难道不知,舒云净已经就私通南齐聚众谋反判了死刑,舒氏满门除了舒尧都已经定罪,就连舒云净都认罪画押,楼司徒还建议陛下将秋后处斩改到三日后呢。”
素池拿着糕点的手有些呆滞,她挺直了后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了廷尉的审判便自以为是地认为舒家已然脱罪,知道素渊成了代司空,便以为素家十分安全,再也不曾关注这事。这事,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舒云净会认罪?如果舒家认罪了,素渊怎么反而上位了?难不成舒家获罪跟素氏有关,还是陛下的大棒加红枣?
“大将军认罪的事,父亲不曾在朝堂上说过什么么?”素池一字一句地问谢彧。
“说过。”谢彧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父亲怎么说的?陛下不肯听?”素池镇定了一些,素渊是一定会为昔日的老朋友求情的。
“国公只说了三个字“臣附议”,在左相建议近日处斩的时候。现在应该叫司空大人了。”谢彧用他一贯清冷的语调,毫无人情味,素池却分明听出了其中的讽刺。
素池一句“不可能”当下就要反驳,却不知为何话到舌尖又咽了回去。
谢彧看着素池的情绪起伏,才察觉自己的残忍。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女孩子不管怎样聪慧,也不过八九岁,她还是个孩子。对于父亲,她必然是希望他侠肝义胆、中正严明的,而不是这样为了权势落井下石。他出声安慰,“姑娘大抵不清楚早年的事,姑娘可曾想过,贵妃娘娘纵容雷霆手段,可是皇后才有正宫之名,为何却被贵妃娘娘后来居上?究其原因,除了陛下偏宠,却也因为皇后娘娘非陛下原配,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在咱们大宛,继后到底不及元配。”谢彧最后一句无限落寞,他的母亲若是正室,哪里需要受这份排挤?他堂堂谢家的长公子连朝堂都入不得?
素池倒是没想到谢彧会突然提起舒云净的妹妹、宫里的舒娘娘舒师婉,“先生是说陛下的原配舒娘娘?那位舒娘娘不是与世无争么?”当今楼皇后并非陛下的结发夫妻,这在北宛虽然无人提起,却也并非宫闱秘事,毕竟当年的太子妃舒师婉也是宗室里有名的贤妻良母。
“舒娘娘还是太子妃的时候,是出了名的与当今陛下伉俪情深,就算楼氏做了侧妃也不曾动其地位半分。彼时舒氏既有母家依仗,还有嫡长子傍身——当今的清河郡王。况且清河郡王出生时目有双瞳,允恩寺的主持大师更说这是千年不遇的吉兆,再加上那年正逢北宛收复了山阴、彭州两城,这位嫡长孙一出生就震惊朝野,当今陛下也因此更得圣眷。”以谢彧的出身知道这些前朝往事并不难,何况他有心入世,对待这些种种亦不会放过,倒是素池对此收获不少。
这些事情素池也知道一些,听说舒师婉当年“贤惠大度,固辞后位”之举上得圣心,下得群臣赞颂。不想后来,先有楼氏稳居中宫,后有素皇贵妃艳冠后宫,舒师婉一度无人问津。舒师婉深居简出,其兄舒云净戍守边关,她渐渐成为京城里的一个禁忌。
“自请降妻为妾,这算不算为他人做嫁衣?”素池挥手让东榆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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