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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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酉,诏数京兆尹道王实残暴掊敛之罪,贬通州长史。市里欢呼,皆袖瓦砾遮道伺之,实由间道获免。壬戌,以殿中丞王伾为左散骑常侍,依前翰林待诏,苏州司功王叔文为起居舍人、翰林学士。伾寝陋,吴语,上所亵狎;而叔文颇任事自许,微知文义,好言事,上以故稍敬之,不得如伾出入无阻。叔文入至翰林,而伾入至柿林院,见李忠言、牛昭容计事。大抵叔文依伾,伾依忠言,忠言依牛昭容,转相交结。每事先下翰林,使叔文可否,然后宣于中书,韦执谊承而行之。外党则韩泰、柳宗元、刘禹锡等主采听外事。谋议唱和,日夜汲汲如狂,互相推奖,曰伊、曰周、曰管、曰葛,僴然自得,谓天下无人。荣辱进退,生于造次,惟其所欲,不拘程式。士大夫畏之,道路以目。素与往还者,相次拨擢,至一日除数人。其党或言曰,“某可为某官,”不过一二日,辄已得之。于是叔文及其党十馀家之门,昼夜车马如市。客候见叔文、伾者,至宿其坊中饼肆、酒垆下,一人得千钱,乃容之。伾尤阘茸,专以纳贿为事,作大匮贮金帛,夫妇寝其上。

甲子,上御丹凤门,赦天下,诸色逋负,一切蠲免,常贡之外,悉罢进奉。贞元之末政事为人患者,如宫市,五坊小儿之类,悉罢之。先是五坊小儿张捕鸟雀于闾里者,皆为暴横以取人钱物,至有张罗网于门,不许人出入者,或张井上使不得汲者。近之,辄曰:“汝惊供奉鸟雀!”即痛殴之,出钱物求谢,乃去。或相聚饮食于酒食之肆,醉饱而去,卖者或不知,就索其直,多被殴詈。或时留蛇一囊为质,曰:“此蛇所以致鸟雀而捕之者,今留付汝,幸善饲之,勿令饥渴。”卖者愧谢求哀,乃携挈而去。上在东官,皆知其弊,故即位首禁之。

乙丑,罢盐铁使月进钱。先是,盐铁月进羡馀而经入益少,至是,罢之。

三月,辛未,以王伾为翰林学士。

德宗之末,十年无赦,群臣以微过谴逐者皆不复叙用,至是始得量移。壬申,追忠州别驾陆贽、郴州别驾郑馀庆、杭州刺史韩皋、道州刺史阳城赴京师。贽之秉政也,贬驾部员外郎李吉甫为明州长史,既而徙忠州刺史。贽昆弟门人咸以为忧,至而吉甫忻然以宰相礼事之。贽初犹惭惧,后遂为深交。吉甫,栖筠之子。韦皋在成都,屡上表请以贽自代。贽与阳城皆未闻追诏而卒。

丙戌,加杜佑度支及诸道盐铁转运使。以浙西观察使李锜为镇海节度使,解其盐转运使。锜虽失利权而得节旄,故反谋亦未发。

戊子,名徐州军曰武宁,以张愔为节度使。

加彰义节度使吴少诚同平章事。

以王叔文为度支、盐铁转运副使。先是叔文与其党谋,得国赋在手,则可以结诸用事人,取军士心,以固其权,又惧骤使重权,人心不服,藉杜佑雅有会计之名,位重而务自全,易可制,故先令佑主其名,而自除为副以专之。叔文虽判两使,不以簿书为意,日夜与其党屏人窃语,人莫测其所为。以御史中丞武元衡为左庶子。德宗之末,叔文之党多为御史,元衡薄其为人,待之莽卤。元衡为山陵仪仗使,刘禹锡求为判官,不许。叔文以元衡在风宪,欲使附己,使其党诱以权利,元衡不认,由是左迁。元衡,平一之孙也。侍御史窦群奏屯田员外郎刘禹锡挟邪乱政,不宜在朝。又尝谒叔文,揖之曰:“事固有不可知者。”叔文曰:“何谓也?”群曰:“去岁李实怙恩挟贵,气盖一时,公当此时,逡巡路旁,乃江南一吏耳。今公一旦复据其地,安知路旁无如公者乎!”其党欲逐之,韦执谊以群素有强直名,止之。

上疾久不愈,时扶御殿,群臣瞻望而已,莫有亲奏对者。中外危惧,思早立太子,而王叔文之党欲专大权,恶闻之。宦官俱文珍、刘光琦、薛盈珍等皆先朝任使旧人,疾叔文、忠言等朋党专恣,乃启上召翰林学士郑絪、卫次公、李程、王涯入金銮殿,草立太子制。时牛昭容辈以广陵王淳英睿,恶之;絪不复请,书纸为“立嫡以长”字呈上,上颔之。癸巳,立淳为太子,更名纯。程,神符五世孙也。

贾耽以王叔文党用事,心恶之,称疾不出,屡乞骸骨。丁酉,诸宰相会食中书。故事,宰相方食,百寮无敢谒见者。叔文至中书,欲与执谊计事,令直省通之,直省以旧事告,叔文怒,叱直省。直省惧,入白。执谊逡巡惭赧,竟起迎叔文,就其閤语良久。杜佑、高郢、郑珣瑜皆停箸以待,有报者云:“叔文索饭,韦相公已与之同食閤中矣。”佑、郢心知不可,畏叔文、执谊,莫敢出言。珣瑜独叹曰:“吾岂可复居此位!”顾左右,取马径归,遂不起。二相皆天下重望,相次归卧,叔文、执谊等益无所顾忌,远近大惧。

夏,四月,壬寅,立皇弟谔为钦王,诚为珍王;子经为郯王,纬为均王,纵为溆王,纾为莒王,绸为密王,总为郇王,约为邵王,结为宋王,缃为集王,絿为冀王,绮为和王,绚为衡王,纟熏为会王,绾为福王,纮为抚王,绲为岳王,绅为袁王,纶为桂王,繿为翼王。

乙已,上御宣政殿,册太子。百官睹太子仪表,退,皆相贺,至有感泣者,中外大喜。而王叔文独有忧色,口不敢言,但吟杜甫题《诸葛亮祠堂》诗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闻者哂之。先是,太常卿杜黄裳为裴延龄所恶,留滞台阁,十年不迁,及其婿韦执谊为相,始迁太常卿。黄裳劝执谊帅群臣请太子监国,执谊惊曰:“丈人甫得一官,奈何启口议禁中事!”黄裳勃然曰:“黄裳受恩三朝,岂得以一官相买乎!”拂衣起出。戊申,以给事中陆淳为太子侍读,仍更名质。韦执谊自以专权,恐太子不悦,故以质为侍读,使潜伺太子意,且解之。及质发言,太子怒曰:“陛下令先生为寡人讲经义耳,何为预他事!”质惶惧而出。

五月,辛未,以右金吾大将军范希朝为左、右神策京西诸城镇行营节度使。甲戌,以度支郎中韩泰为其行军司马。王叔文自知为内外所憎疾,欲夺取宦官兵权以自固,籍希朝老将,使主其名,而实以泰专其事。人情不测其所为,益疑惧。

辛卯,以王叔文为户部侍郎,依前充度支、盐铁转运副使。俱文珍等恶其专权,削去翰林之职。叔文见制书,大惊,谓人曰:“叔文日时至此商量公事,若不得此院职事,则无因而至矣。”王伾即为疏请,不从。再疏,乃许三五日一入翰林,去学士名。叔文始惧。

六月,己亥,贬宣歙巡官羊士谔为汀州宁化尉。士谔以公事至长安,遇叔文用事,公言其非。叔文闻之,怒,欲下诏斩之,执谊不可;则令杖杀之,执谊又以为不可,遂贬焉。由是叔文始大恶执谊,往来二人门下者皆惧。先时,刘辟以剑南支度副使将韦皋之意于叔文,求都领剑南三川,谓叔文曰:“太尉使辟致微诚于公,若与某三川,当以死相助;若不与,亦当有以相酬。”叔文怒,亦将斩之,执谊固执不可。辟尚游长安未去,闻贬士谔,遂逃归。执谊初为叔文所引用,深附之,既得位,欲掩其迹,且迫于公议,故时时为异同,辄使人谢叔文曰:“非敢负约,乃欲曲成兄事耳!”叔文诟怒,不之信,遂成仇怨。

癸丑,韦皋上表,以为:“陛下哀毁成疾,重劳万机,故久而未安,请权令皇太子亲监庶政,俟皇躬痊愈,复归春宫。臣位兼将相,今之所陈,乃其职分。”又上太子笺,以为:“圣上远法高宗,亮阴不言,委政臣下,而所付非人。王叔文、王伾、李忠言之徒,辄当重任,赏罚纵情,堕纪紊纲。散府库之积以赂权门。树置心腹,遍于贵位;潜结左右,忧在萧墙。窃恐倾太宗盛业,危殿下家邦,愿殿下即日奏闻,斥遂群小,使政出人主,则四方获安。”皋自恃重臣,远处西蜀,度王叔文不能动摇,遂极言其奸。俄而荆南节度使裴均、河东节度使严绶笺表继至,意与皋同,中外皆倚以为援,而邪党震惧。均,光庭之曾孙也。

王叔文既以范希朝、韩泰主京西神策军,诸宦者尚未寤。会边上诸将各以状辞中尉,且言方属希朝。宦者始寤兵柄为叔文等所夺,乃大怒曰:“从其谋,吾属必死其手。”密令其使归告诸将曰:“无以兵属人。”希朝至奉天,诸将无至者。韩泰驰归白之,叔文计无所出,唯曰:“奈何!奈何!”无几,其母病甚。丙辰,叔文盛具酒馔,与诸学士及李忠言、俱文珍、刘光琦等饮于翰林。叔文言曰:“叔文母病,以身任国事之故,不得亲医药,今将求假归侍。叔文比竭心力,不避危难,皆为朝廷之恩。一旦去归,百谤交至,谁肯见察以一言相助乎?”文珍随其语辄折之,叔文不能对,但引满相劝,酒数行而罢。丁巳,叔文以母丧去位。

秋,七月,丙子,加李师古检校侍中。

王叔文既有母丧,韦执谊益不用其语。叔文怒,与其党日夜谋起复,必先斩执谊而尽诛不附己者,闻者忷惧。自叔文归第,王伾失据,日诣宦官及杜佑请起叔文为相,且总北军;既不获,则请以为威远军使、平章事,又不得。其党皆忧悸不自保。是日,伾坐翰林中,疏三上,不报,知事不济,行且卧,至夜,忽叫曰:“伾中风矣!”明日,遂舆归不出。己丑,以仓部郎中、判度支案陈谏为河中少尹。伾、叔文之党至是始去。

癸巳,横海军节度使程怀信薨,以其子副使执恭为留后。

乙未,制以“积痬未复,其军国政事,权令皇太子纯句当。”时内外共疾王叔文党与专恣,上亦恶之。俱文珍等屡启上请令太子监国,上固厌倦万机,遂许之。又以太常卿杜黄裳为门下侍郎,左金吾大将军袁滋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俱文珍等以其旧臣,故引用之。又以郑珣瑜为吏部尚书,高郢为刑部尚书,并罢政事。太子见百官于东朝堂,百官拜贺。太子涕泣,不答拜。

八月,庚子,制“令太子即皇帝位,朕称太上皇,制敕称诰。”辛丑,太上皇徙居兴庆宫,诰改元永贞,立良娣王氏为太上皇后。后,宪宗之母也。

壬寅,贬王伾开州司马、王叔文渝州司户。伾寻病死贬所。明年,赐叔文死。

乙巳,宪宗即位于宣政殿。

丙午,升平公主献女口五十。上曰:“上皇不受献,朕何敢违!”遂却之。庚戌,荆南献毛龟二,上曰:“联所宝惟贤。嘉禾、神芝,皆虚美耳,所以《春秋》不书祥瑞。自今凡有嘉瑞,但准令申有司,勿复以闻。及珍禽奇兽,皆毋得献。”

癸丑,西川节度使南康忠武王韦皋薨。皋在蜀二十一年,重加赋敛,丰贡献以结主恩,厚给赐以抚士卒。士卒婚嫁死丧,皆供其资费,以是得久安其位而士卒乐为之用,服南诏,摧吐蕃。幕僚岁久官崇者则为刺史,已复还幕府,终不使还朝,恐泄其所为故也。府库既实,时宽其民,三年一复租赋,蜀人服其智谋而畏其威,至今画像以为土神,家家祀之。支度副使刘辟自为留后。

郎州武陵、龙阳江涨,流万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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