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顾己自贪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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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只余他们两人,未央一时不语,面无表情,荀韶陵也看不出她的心思。

他先开口了:“多日不见,爱妃清瘦不少……”

未央忽然背过身去,捂住了一边侧脸,情绪微浮,有些哀叹之感:“臣妾粉黛未施,妆容不整,以病容面圣,实是罪过。”

女为悦己者容,她在他面前也是这么在意容颜的,与一般女子有何异?又有何可疑?

他伸手揽过她的肩,让她正面相对,柔声道:“爱妃多虑了,朕只是心疼爱妃体弱而已。爱妃无需妆容修饰便能令六宫粉黛无颜色,就算是病容又有何人可比得?”

“那你为何不来……”她抬起头来,双目泪光涟涟,最直接的一句话,胜过千言万语。

今夜无月,他没有进寝宫,而是于庭前抚琴。她以香茶侍之,美目低垂,喜怒不形于色。

琴音缓缓如涓流,优美畅轻,由缓至急,扣人心弦,偶如夜半私语婉转低诉柔情缱绻,忽丝弦一顿如战鼓鸣金,悲壮痛切,一如荡气回肠的史诗,待琴调平转,却无柔意,凄婉断肠,无尽悲凉,余音绕人心头而不绝。

他坐在琴案对面,神色低沉,专心抚琴,两人之间除了琴音别无他言。在举杯落盏间,未央的目光瞥到了他腰间的佩剑。

宫闱内禁刀兵,他今夜前来为何会佩剑?他意欲何为?自己先前怎么没注意呢?

随着这曲《唐宫燕》于此刻突然一顿转入悲壮声,她旋即懂了,心下大骇,落盏的手抖了一下,急忙稳住,神色不改,寻摸对策。

最后一个音调落下,待余音回荡清绝,庭内无声,他的目光从琴上落在她的面容上,她稍抬美目,将一杯清茶奉于他:“陛下将这曲《唐宫燕》弹至绝佳境界了。”

他笑:“爱妃过誉,朕的琴艺哪能及爱妃半分?若是爱妃弹奏必然更加绝妙。朕班门弄斧了。”

“谢陛下盛赞,既然陛下说班门弄斧,容臣妾臣妾也班门弄斧一回可好?”她拿起他面前的玉埙,看他一眼,将埙口靠近红唇边,玉指轻掩埙孔,埙声剔透,指尖青葱,红唇欲滴,自成图画。

埙音更添萧瑟凄婉,在这肃杀秋夜,这样的埙音入耳,让人不知该感叹埙音绝妙还是曲意甚哀,美人颜如玉,埙声扶玉容,低婉中暗含慷慨,埙音如泣如诉,人心玲珑巧妙。

他抚琴奏《唐宫燕》是对此曲最佳的阐释,她吹埙一曲《唐宫燕》,是对此曲含义最深的知悉,琴音动人,埙音伤人。

埙曲既毕,荀韶陵目含悲色,他未对埙音做评说,只是开口缓缓而道:“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盛世开元,贵妃宠冠后宫,唐明皇为美人罔顾社稷,险些葬送了大唐江山,贵妃终是死于马嵬坡下,玉颜香魂再难寻,而太液芙蓉未央柳,唐宫春色依旧……使人喟叹杨李一场悲情,何人懂这江山之重?惟万马当前,兵临池下,君王才明皇威不可失……”

他抿茶一口,避开她的目光。

未央心凉彻骨,待他语毕,静默一晌,未央仰面,双眼盈盈颇为凄婉:“江山之重,岂有一个“情”字容身处?与社稷相比,一个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抬眼直视她,似有万般难言,她却含泪一笑,“后人经传说中的霓裳羽衣曲排霓裳羽衣舞一支,臣妾于闺中学艺时曾特意向幽州乐坊舞姬讨教过,霓裳羽衣虽无,也可以红衣代之,请恩准臣妾为陛下献上一舞,以慰今夜知音之会。”

他勉强笑道:“爱妃还善舞艺?朕愿观之。不过爱妃独舞岂不是少了趣味,正巧朕也学过这首《霓裳羽衣曲》,朕愿为爱妃以琴音伴奏。”

未央起身,施了一礼:“臣妾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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