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沿着记忆的铁轨找寻你(1 / 2)
他第一次遇见小词,是在女友蓝的家里。那时小词刚读高中,还是个扎马尾穿背带裤的青涩小丫头,见到蓝拉着他的手进来,只是礼貌地一笑,便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他听蓝说起过小词,知道她是蓝的继母带过来的孩子,所以姐妹两个之间,基本上没有多少的感情;加上后来蓝很快读了大学,又极少回家,所以关系更是疏远,以至彼此见面,几乎找不到话说,只剩了难堪的沉默。他因此对小词,也淡淡地隔了一层,尽管,他并不觉得小词像蓝说的那样,为人自私冷漠。这不过是一个单纯敏感的小女生,他想。
吃饭的时候,蓝的父亲无意中问起他的家境。他正踌躇着该不该如实相告,蓝漫不经心地接过去,说,有什么好问的,不过是一个乡民子弟。他平日习惯了蓝对他贫穷出身的抱怨,但没有料到,在她的家人面前,她也不替他维护这点男人的尊严。一桌人正尴尬着,小词突然笑着插了一句:我们班里那些从乡村考进来的同学,人都像郑惠哥这样聪明又善良呢。他诧异地去看小词,想用眼神,对她表示一份感激,却是被一旁的蓝,不满地踩了一脚。他即刻正襟危坐,不敢在蓝面前,再出丝毫的差错。那顿饭,吃到一半,蓝的父亲,便一推碗筷,不再陪他。他在蓝的示意下,正举起酒杯,准备敬这个威严的男人一杯,没想却是因此又遭了一次尴尬。他讪讪地放下酒杯,听着蓝喋喋不休地埋怨他得罪了父亲,再一次觉出自己的无助。又是小词,闲闲地说了一句:爸爸总是这样,吃饭如此快,从来不等任何人。说完后也不看他,自顾将电视调到一个喜剧频道上,且很快地,旁若无人地边笑边吃起来。而他心内飘忽的一丝孤单,在小词明亮的笑声里,突然地便像有了归处,悄然隐匿了。
他是在快要离开的时候,将随身带着的一块玉,送给了小词。是趁了蓝不在的空隙里,他走到阳台上去,站在小词的背后,轻声说:小妹,这个,送给你。小词正哼着歌,给开得明艳的花儿浇水,听他唤她,转身灿烂一笑,接过玉石,并不说什么,又继续浇花了。他静静站了片刻,知道那一个谢字,对这样一个纯净可爱的丫头,是不必说了。
他与蓝的爱情,到毕业的时候,开始出现裂痕。不管他怎样苦苦地哀求,蓝都执意要回自己的岛城,又讽刺他说:你们那个破败落后的古城,怕是只有你这样没追求的男人,才肯回去的吧。他一个人在蓝走的那天,喝了许多的酒,醒来后便给父母打电话,说,原谅你们这个不孝的儿子吧。他很快地坐下一辆火车,赶去了岛城。他以为蓝会为他这样的壮举,感动;毕竟,他是家中的独子,而且,父母年事已高,需要他来照顾。但蓝却是看着他少得可怜的行李,笑道:你这样白手起家,何时才能有钱,让我过上你许诺的幸福生活?他将蓝拥入怀里,苦涩低语:蓝,相信我,不会远的。
蓝终于没有等到他能成为一个有出息的男人,便甩手爱上了一个富家子弟。蓝带了新的男友让他死心的那天,正是他的生日,他一个人去小酒馆里喝了许多的酒,出来后看见对面吵嚷的车站,突然便想回家。买了票后坐上火车,不过是十几分钟,他便闭眼睡过去了。迷惑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将他猛地推开。疼痛中睁眼,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了地上,邻座的一个粗壮妇人,正朝他破口大骂。他这才知道,自己几次在睡梦中歪到了妇人的身上,而且,吐脏了她的衣服。他想开口道歉,嗓子却是焦灼得厉害。欲起身去洗手间,竟是连丝毫的力气也没有。头,似乎要炸开了,他在一群人的冷眼旁观里,用拳头猛烈地砸向脑袋,却是被一双手,轻轻拦住了。他抬起头来,看到穿了制服的秀气女子,竟是小词。
在乘务室里,喝下一杯花香缭绕的热茶后,他和小词,才在火车的哐当声里,断续地谈起彼此。他这才知道,小词没有考上大学,但因为好强,不愿再花继父的钱去复读,便在姨妈的帮助下,来火车站做了一名乘务员。与蓝的分手,他在小词的面前,只轻描淡写地一点即过。小词也没有多问,却是在提到与蓝的关系时,眉眼里略略有了笑意,说蓝对她和母亲比以前好了,也常寄钱给家里,或是给她买一些漂亮的衣服,似乎,年底她就要结婚了。
这最后的一句,让他刚被小词的一杯热茶,温暖的一颗心,即刻结了冰。他在上升的氤氲热气里,看着对面小词一脸掩不住的喜悦和幸福,突然便将心一横,凑前说道:小词,看在以前我和你姐姐的关系上,能不能帮帮忙,借些钱给我?
他没有想到,小词连犹疑都没有,甚至,也没有问他用钱做什么,又何时能够还上,便在两天后,将8千元钱,打入他的账户。他知道这必是小词上班一年里,辛苦攒下的一笔钱,或许,朝家里要了一点也不一定。这让他的心里,浮起一丝夹杂了罪恶的快感。他无法让蓝体会到失去爱情的尖锐的疼痛,那么,从她的家人那里,骗到一份补偿,亦不为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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