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死灰槁木 上(1 / 2)
皇座上的男子将脸转向一边,他心里升腾起一种不甘的感觉,这种静默的气氛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提心吊胆。他突然想起八年前的早上,想起与她初识在相府门前,她拨开人群,一身潦草的冲出来力挺诸葛世乐,那时的她不是郡主不是王妃,也没有可以依仗的后台。这些年,原来她从未改变,亦是真的想对每个人都好,但他却不希望她把这份善意用在自己的身上,那样会让自己觉得很无能。
宓可没有说话,其他的人也不敢说话,所有人都慎慎的看着面前的帝王,等待着他的决定,面子和尊严固然重要,但他的这个决定却关系了菖州万千黎民的性命。
终于箫如然还是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白小三作为临时的东岳御命将领即刻出发,为了确保菖州百姓万无一失,他是片刻不敢耽误,女子对他简单交代了两句便打发他上了路。
大臣们退了下去,空旷的书房顿时只剩下女子和萧如然两人。幽黑对上琥珀,明亮对上深邃,那满溢的情意几乎要将偌大的书房装满,让他们浑然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你现在还觉得值得吗?”女子早就是筋疲力尽,无论她是不是南朝的王妃,在她的心里东岳百姓的性命一样重要。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的人生只允许有那么一次的任性,那么那一次我只会留给你。”沉吟之中,男子缓缓开口,拘谨而尴尬的对着女子一笑。
女子眸中流光划过,宛如渊底无尽之潭,深沉悠远,看不清面前男子所思所想。任性?那么多的人命在手?又岂止一句任性可以表述?
“曾经我很羡慕卫羽坤,他总是能那么率性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他可以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顾一切冲锋陷阵,因为南朝还有卫正轩,还有他的父皇。而我,我的身上背负的是整个东岳,一统天下是我以及父辈们终生必须去秉承的夙愿,我放不下,也容不得我说放就放。可是为了你,我想去尝试,虽然我知道这一次我错了,主动挑衅,最终只会两败俱伤,就算落得个千古昏君的名头,我也竭尽全力想抓住这个用万千人的血肉换来的机会。没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是第一次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去做了。”男子望着宓可,薄唇慢慢的张动,没有半点做作。
“若是说我们每个人都因为生活变得世故,而如然你却纯粹了。呵呵。我却要为了你的这份难得的纯粹,做实了旷世祸水的位置。”女子突然自嘲一笑,岁月的长河将每个人的天真都洗刷得干干净净,让心机深沉,让手段狠辣,让阴谋四溢,而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帝王却变得青涩单纯了起来,对自己来说是幸运还是讽刺?
愣愣的看着她,第一次她称自己为如然?真的是如然?男子突然眉头微微一皱,嘴角扬起,轻声道:“祸水又何妨?哪些闲言秽语难道你会放在眼里?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最特别的女人,否则你也不会胆子大到当朝杀了我最心爱的侍卫。走吧,是时候该带你去看看卫羽凌了!”他的声音低沉,却丝毫不见讨好之音,女子心中暗暗吃惊,她求之不得的事情,如今他却这般轻描淡写的提了出来。
丽园在一片巨大的梅林之后,位于整个东岳皇城的西北面,茱萸提着一盏幽暗的绢灯在前面引路,整个宫廊显得很暗沉,虽然也有稀疏的侍卫站岗,但风吹林动的感觉让人觉得阴森得可怕,果然是软禁犯人的地方,连空气都让人觉得冰冷。
一挂竹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胡乱的在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却丝毫没有章法,变化无常,让人觉得心浮气躁,悲凉绝望,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也是不甘而颓废偶然溅起浪花。
一灰色棉袍男子满脸胡杂,连发髻都如乱草一般的微伏在琴桌之前,身形消瘦,病态怏怏,让人一时之间都没认出来是谁。
“羽凌?”宓可不确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轻轻的开口,惊得那男子猛的一个颤抖,踉跄的想先起身,却慌乱的险些撞翻了面前的琴桌。
“夫人认错人了。”那人刻意的埋低了脑袋,仿佛不愿意让女子看清楚他是谁。
“羽凌?你怎么了?”听他说话女子心里更是确认无疑,只是短短几月不见,那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将军怎么就会变成这般鬼样子?
“羽凌我是嫂子!”宓可快步而上,蹲下身子一把抓住男子颤抖不安的手,男子正欲抽身,却猛的瞧到女子一旁的金色大靴,顿时一双手僵硬了,身子往后缩了一缩,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夫人快些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苍凉无力的声音响起,一道噬血凌戮的眼神猛的越过女子看向女子身后的男人的金龙长袍,仿佛是有血海深愁一般。
“你废了他的武功?”女子猛的发现男子手腕上的脉线气若犹丝,丝毫不像习武之人一般强劲有力。她愤怒的看向箫如然,眼神瞬间就充满了恨意。
“接他回天策的时候就已经这个样子了,据说是受伤被擒之后被下面的那些将士干的。南朝康王太过桀骜,行事自负,自然让前线的很多将士都深为不满,落在他们手里吃点苦头也是自然。我已经让最好的医生给他看过了。”箫如然慌忙解释,生怕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和睦的关系就这样被破坏掉了。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败军之将,何必废话!”卫羽凌冷冷地道,他虽然被软禁,但怎么也南朝的皇子,他个人的尊严可以不要,但南朝的尊严他必须维护,这就是作为皇子的使命。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