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郑絪夺门出(2 / 2)
很快在角门下的树荫当中,薛郧将纸笺掌着烛火,给了在那里候着的女儿看。
火光里,薛涛雪白的小脸被照出,满目幽怨哀绝,瞪了廊上站着的高岳眼,便呜咽起来,扭头跑了出去。
“这情景,似曾相识。”灵虚如此说到。
高岳便让薛郧暂且留步,而后对他说:“马上有封信,是本尹送给西川节度使、蜀都尹韦皋的,请薛寺丞带至彼处,对方看后,自会好好在蜀地照顾你们父子的。”
言毕,高岳又拍手——郭再贞和蔡逢元入内,身后跟着十名军卒,各个手里捧着物什,全是上好的彩缯、水练、细绢,足有一百段,高岳便说本尹和薛寺丞相识一场,这些小小的馈赠,便壮行色,还请不要阻拦。
等到薛郧无奈地离去后,高岳便对灵虚和义阳说,夜宴既已结束,不扰公主清修,我和文明便去城外驿站投宿。
灵虚气不过,冷哼声,说高三你现在兼兴元、凤翔两府军政,气焰已然三丈高,富贵逼人,下次再过武安君祠,怕是本主也请不动你了。
“岂敢岂敢。”高岳急忙搪塞几句,便告辞了。
咸阳旧城白起祠外,草市间的邸舍里,高岳和郑絪相对而坐,饮茶醒酒。
“此次我决计要出使云南,非但要争取其倒向我唐,实际里我还得用眼和脚,丈量蛮地的土地,搜罗蛮地的关隘,更要掌握蛮地的风土情报,以备未来形势。”郑絪对高岳坦承。
高岳的手,伏在游移的烛火下,黑影覆盖了它,“张公如何了?”
他问的,就是张延赏。
郑絪嘴角抖动两下,然后对高岳说:“我出院,不是因为岳父的事,其实我早就不甘当名词臣,早也想前往边地或方镇,再好好历练番,高三你有你的运势,我也有我的执着。”
“文明,此行从云南归来后,不出三年我推举你为相,如何?”高岳饮了口茶,忽然如此说到,差点没把郑絪给呛死。
“高三,这也是你能论及的?”反应过来的郑絪大怒。
可高岳的神色很悠然,直言不讳:“我和韦皋是莫逆之交,和陆九也是情投意合的,将来不出三年,李泌、李勉、贾耽都年老,陆九必然先一步白麻宣下,然后我和韦皋就推举你和杜黄裳,同样入政事堂。”
“......”郑絪不知如何回答。
“韦皋镇剑南,我镇凤翔、兴元,于外以强军声援,陆九、文明再和杜黄裳分别为中书侍郎、黄门侍郎,于内定策,大家一起精诚团结,辅佐君王,再复贞观之治、开天盛世,岂不为美?”
“高三,宰执、侍从乃至地方的府州县长人者,岂是如此私相授受的,简直荒谬!”
可高岳却丝毫无视郑絪的不满,直接起身,他的影子投在房间的板壁上,十分清晰,他的言语好像在自说自话,根本不以郑絪所言为然:“圣主与整个大明宫的中贵人、学士掌禁军、发诏令,我、韦城武替圣主驱边军雄师,经略西北、西南,光复河陇;朝内陆贽善谋,杜黄裳能断,文明你则匡正朝纲,这天下不难定。难不成还要让卢杞、窦参之流来扰乱?不,绝对不行,待到天下事初定后,我等再援引卫次公、武元衡、韦执谊等后起之秀,中兴皇唐毫无问题,所以文明,我在这里便等着你一句话,只需你一句话,我俩是大历十三年的同年啊!你又是韦皋的连襟,为什么不能同气连枝,我等又不是结党营私,而是为了救济苍生啊!”说到这里,高岳回首,神情和语气都非常诚恳,“那时我自兴元府,带着白草军出战安乐川时,我脑袋里想的,就是能实现方才的那番理想,何必让世俗的见解约束了我们的手脚......”
“够了,够了。”郑絪大惊失色,他跌跌撞撞,望着烛火和影子间的高岳,好像是看到了鬼,喃喃不已,“你疯了,你是疯了。”
“我没疯,何为弥勒,我便是弥勒,将来弥勒千万亿,都会汇聚过来的,只希望文明你能跟上我们的步伐。”高岳语气很平静。
“不,不,我没说你的理想错了,我只是觉得害怕,害怕你会一变再变,我没有那么高远的格局,大历十三年那时帮着你的是刘晏,而帮着我的是常衮。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我俩便走上不同的道路,渐行渐远。”
“我没变,我要变的,是这个世道。”
可听到这话,郑絪脸色惨白,看起来他很痛苦彷徨,一时半会也无法对高岳的说话做出什么反应,最后只能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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