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宴(1 / 2)
是夜,明月湖奢豪别墅庄园,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RG驻中国分公司的老总皮莱斯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迷。除了家中的全套老料家具,院落里布置得也是曲径通幽、小桥流水,寿石掩映在斑竹之中,朱红栏杆调出一角亮色,甚至还有罕见的雕花酸枝趟栊,都极具中式庭院的风韵,处处可见工夫,却因为太过刻意的堆砌,透着股子“欧美式东方学”对汉文化理解的庄重和荒唐。
尤其后院里,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些旧色的菱花支摘窗和福禄透雕门,更故作风雅地立了四个仿古雁鱼灯,映得院中鬼影憧憧。偏偏来宾大多投其所好,选了改良的旗袍式样礼服,姜艾被敬了几杯酒,想来院子里透透气,却被忽然从树林中袅袅行出的“女鬼”们吓了好几跳。
只有自家少数几个人才知道,姜艾其实是个怕鬼的怂人,从来不看恐怖片,七月半盂兰节还会拉着妹妹陪睡。读书的时候,有次凌汐和嘉言恶作剧,半夜装贞子敲她卧室的门,吓是吓成功了,可接下来的半年两个小家伙简直如生活在水深火热、生不如死的地狱。
想到嘉言,姜艾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长途航班回国,又被一个吻搞得心神不定,白天只昏昏沉沉盹了小会儿,庆功宴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是皮莱斯因为同她在巴哈马的合作非常满意,竟然主动为她牵线了远航的涉外商务贸易项目,业内的人都知道,如果能拿下远航的商务合同,基本是奠定了在金融界的地位,所以今晚她不得不来,而且也不能免俗地穿了件中式礼服。
“老姐!快接我电话!老姐!快接我电话!”
猛然响起的铃声又把姜艾惊了一跳,她叹口气,接了起来:“小汐,你什么时候又把铃声换了?”
“下午你回来给妈和陶叔叔送礼物的时候呀,不觉得我的声音最好听吗?”
“魔音贯耳。”
“切,不懂欣赏!对了,老姐,你出门了?我下楼吃夜宵,怎么瞅着你家灯一直没亮呀?”
当初为了不听唠叨和催婚,又能就近照顾母亲,姜艾小有积蓄后,就在自家对面小区置了业,所以基本上姜凌汐是两套房子随便串着住,方便得很。
“有个小晚宴。”
“工作狂,你不是才回来吗?”姜凌汐把凑在自己耳朵边偷听的死党推开,还威胁性做了个挂电话的姿势,换来嘉言合掌求饶,才继续问了下去,“你在哪儿呢?”
“明月山庄,RG老总家别墅里头,皮莱斯今天搞庆功宴,我得来敷衍一下。”
“是不是会喝酒?有同行的人吗?最近市里酒驾查得可严了,你可千万别顶风作案。”
“放心,我走的时候找代驾,你早点回去复习。”姜艾的余光不幸又扫到一个搔首弄姿的旗袍女,挽着男伴从院深处走出来,下意识吸了口气,骂了句shit。
“咋了?”向来四平八稳的姜艾只会在一个情况下骂脏话,凌汐嘻嘻笑着逼问,“你不会又活见鬼了吧?”
“呸呸!”姜艾再也忍不住了,开始跟妹妹吐槽起皮莱斯搞得跟鬼片片场一样的宅子,直到眼尖地看到主人也端了杯香槟出来,才挂掉电话微笑得体地迎了上去。
姜凌汐扬着手机才要跟死党邀功,发现刚才还跟橡皮糖一样黏在手边的嘉言不知何时已经跑了,她不屑地拍了拍留有余温的肩膀:“连谢谢都不说一句,不就是个像鬼片的屋子嘛,能把你担心成这样?差得了跟我道别一声?果然全天下男人都是有异性没人性,这年头友情不值钱哪!”
摸摸被喂得滚圆的肚皮,凌汐满足地打出个饱嗝,才招呼老板拿饭盒打包。
“美女,一共一百七十八,收你一百七吧。”
赤着胳膊叼着烟的老板笑眯眯地拿着单子走了过来。
“刚才那个帅哥没买单?”
“没有。”
“许小白,我要跟你友尽!”
咬牙切齿买了单,姜凌汐哼着自创荒腔走板的“友尽歌”,提着打包盒往家走,脑海里循环播放着“借老姐虐许小白一百零八遍的方法”,忽然,为温正楠特设的《地狱少女》铃声响起,她瞬间瘫倒。
完全忘记温所长今天通知说八点有会,所以英文电话会推迟到十点。凌汐看了眼手机上分秒不差的时间,这人要不要准点到这个程度呀!当自己中央电视台北京时间吗?忙不过来就不要打了呗!大晚上的她一个人磕磕绊绊在马路边丢英文,太丢脸了!
即便内心“草泥马”已经围绕地球狂奔了十个圈,凌汐仍然孙子似的按下接听键,语气要多甜有多甜。
“Hello,温sir。”
作为C市首屈一指的别墅区,明月山庄的安保措施相当严密,德国进口的门禁系统,号称无缝的红外网络二十四小时远程监控,颇花了些功夫,许嘉言才溜了进去。
顺着定位姜艾手机的程序,嘉言看见了她口中不伦不类的“仿中鬼宅”。气派的橡木大门半敞着,传出屋内隐隐的音乐与谈笑声,因为没有邀请函,他只能绕过走捷径。选中了后院外围的一棵柏树,嘉言身手利落地攀了上去,数好摄像头转头的秒数,奋力跃入院中,拉住院内几乎不可借力的细枝丫,树枝应声即断,而他已经像只敏捷的豹子,就势落地两滚,卸掉了下坠的力道。
他理好自己的衣服,不屑地冲监控系统比了个中指,难怪他那个开保全公司的老师弟总是找他试验安保漏洞,这些有钱人听信忽悠,摆弄出来的玩意儿很多都是花架子,完全不实用。
与此同时,他耳尖地捕捉到了姜艾的声音,急忙跑了过去。
后院的雕花木门边,他心爱的女人穿着让他口水滴一地的贴身礼服,被十来个老外围在中间,流利地切换着英语、西班牙语,微笑着在介绍什么。
中式服装委实是最适宜拿来显摆身材的利器,也是最容易穿出迎宾小姐气质的衣服。论胶原蛋白皮光肉滑,姜艾肯定是比不过那些小年轻了,但她着装向来有扬长避短的天分,今天选了阿玛尼的文竹系列,浅金长裙素淡近乎米色,长袖和腰间的柔软绉纱,掩饰了日益圆润的上臂和小腹,大v领掐出白生生的优雅长颈,酥胸高隆,半透裙幅上秀竹印染清雅别致,若隐若现的笔直美腿惹人遐思。
她相貌大气,将长发斜斜盘着,只配了条简单的玉簪花项链与同套系的流苏耳环,说到稀奇处,流苏与碧青的玉簪花随着她轻笑相映成趣,整个人雍容典雅,硬生生将那些窈窕婀娜、腰肢款摆的美眉比成了不上档次的小妖精。
嘉言虽然听不懂西班牙语,英语还是不错的,见她讲得神采飞扬,听众都津津有味,于是侧耳细听,发现她在讲述一些简单的中国古代建筑文化,像蝙蝠、梅鹿的福禄寓意,支摘窗的由来。
嘉言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姜妈妈这几年都在强调姜艾不要再专注于工作,总说女强人不好嫁。对他而言,姜艾在工作中简直迷人得熠熠生辉。
专业状态里的姜艾全面而细致,许多嘉言这个中国人都听不懂的金融领域的生僻单词,她中英文都说过之后,会连比带画用最浅白的句子描述一遍,听得那些老外连连点头,而站在她身边神色越发得意的老头一定就是皮莱斯,显然姜艾的介绍让宾客着迷,他觉得倍儿有面,望着姜艾的目光跟看女神似的。
“哼,老不修!”嘉言皱着眉头开始捏拳,慢慢自餐台绕过去。
Royal Copenhagen白底钴蓝瓷器上,沾着香草籽的扇形香肠片,酸汁璋红鱼刺身,加泰罗尼亚冷切肉,以及令人眼花缭乱、精致的tapas,配上专为女士准备的粉红香槟,环肥燕瘦的美人自成小团体闲聊着,言不由衷地赞赏对方的鞋包首饰,谈论假期是去阿斯彭滑雪,还是去加勒比海岛享受阳光。
许嘉言这样的天然发光体,立马吸引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嘉言正忙着用眼刀飞刮意淫自家女人的皮莱斯,哪有心思敷衍她们,美眉们见他一双眼也黏在焦点中心的姜艾身上,不屑地嗤笑。
“帅哥,你不会也看上那个老女人了吧?”
先开口的姑娘一身华服珠宝,应该出身优渥,搭讪都带着点自恃矜贵的味道。嘉言目光一冷,扫了过去,那姑娘瞬间背后一凉。
“就是,跟谁没读过书似的,拉着一群人在那边拽外文,Cici还在华尔街混过好多年呢,也没见秀成她那样。”
被点名的Cici今晚恰巧和姜艾选了同个系列的经典蓝礼服,原本亮蓝的裹胸礼服显得她肤白貌美,在晚宴上也是一抹艳色,只是她年龄尚小,精心搭配的宝格丽红宝石的套装瑰丽却喧宾夺主,反而不及姜艾的含蓄美,显得华丽有余,大气不足,憋屈了一晚的Cici言语尤其刻薄。
“刚听韩俊说了,她不过开了个小公司,带着些刚毕业的大学生给人做做谈判策略服务,赚点小钱,连身上的礼服怕都是租借的,一把年纪了偏爱讨好鬼佬,我看呀是想嫁给老头子骗绿卡。”
“像她们这种没家底的女人,混到这把年纪,大叔都看不上,只能在爷爷辈找目标了。”
几个女孩笑得花枝乱颤,嘉言却捕捉到最关键的信息,韩俊?是不是北京那个物流公司的小开,喜欢穿骚包的白皮鞋,几年前追过姜艾的?
他眼睛飞快地扫描全场,果然在屋内的餐台边发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他笑得阳光灿烂地跟几个姑娘告别,嘴里的话却恶毒得让她们气白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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