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2)
我在海边逗留到很晚才坐电车回家,下了电车到联合湖区的水边时还舍不得回去,几只在水中嬉戏的鸳鸯吸引了我的目光,我赶紧掏出口袋里的巧克力来喂它们。因为刚才在海边玩,脚上沾了很多沙子,我脱掉鞋,坐到湖边的石板上洗脚,好舒服啊,清凉的湖水温柔地亲吻着我的脚丫,我像个孩子似的踢水玩,那些鸳鸯受了惊,扑腾着翅膀游远了,我呵呵地笑着,完全忘了上午弹那首曲子时的悲伤……可是不知道是眼睛花了还是怎么着,我好像看到停靠在水边的一艘豪华船屋上有个男子在朝我这边张望,那身影似曾相识,待我想看得仔细些,那个身影却一晃不见了,我愣在湖边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果真是太思念了,仿佛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纪念他而存在,看见什么都是他的影子,就连幽幽湖水也仿佛倒映着他的脸,变幻不定,欲语还休,提醒我他真实地存在过,落日的余晖洒在湖面上,闪着细细碎碎的波光,那正是我们破碎爱情的真实写照。
我顿时黯然神伤起来,再也没有心情嬉戏玩水,穿上鞋子无精打采地上坡,穿过密密的林荫道,回到了我和祁树礼的住处白屋,这名字是我刚搬来时随口叫的,因为房子的外墙是白色的,花园的栅栏也是白色的,叫“白屋”很形象,也很顺口。
我穿过盛开着玫瑰的花园,一进客厅,祁树礼就远远地冲我笑,快步走过来给我一个拥抱,一个亲吻,这是他跟我见面和分别时必有的功课。也许是看顺眼了的缘故,我觉得他其实蛮帅的,戴了副眼镜显得很斯文儒雅,尤其是身材保持得很好,没有中年男人特有的肚腩,穿居家服时会让人觉得很温暖,若换上西服,还真是风度翩翩英俊笔挺。
“上哪儿去了?又到湖边玩水了吧?”他眼真尖,看到了我裙角的湿印。
“我去喂鸳鸯了。”
“你把它们喂饱了,自己还饿着肚子吧?”祁树礼搂着我朝客厅的壁炉那边走,“中午上哪儿吃的饭,生日也不回来,害我白等……”
“哦,我和几个同学到码头区玩去了。”
祁树礼似笑非笑,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他牵我到沙发上坐好,搂着我,挨着我的头,“干吗这么辛苦地跑来跑去,不让我去接你呢?”
“走一走,锻炼身体嘛,老坐着不动会变成亨利太太的。”
亨利太太是我们隔壁的邻居,很胖,有多胖呢,一张单人的沙发几乎容不下她的大屁股,每次来我们家只能坐双人沙发。他们一家人都很胖,她丈夫也是个大胖子,肚子大得可以装下三胞胎。这家人跟我们住得最近,花园连着花园,阳台挨着阳台,站在卧室阳台上就可以跟他们拉家常,我们经常一起开Party或者驾游艇出去玩,处得就像一家人。只是半个月前他们搬到休斯敦去了,他儿子在那里成了家,媳妇有了宝宝,他们要过去照顾儿媳。
“他们的房子一直空着吗?”我问祁树礼。
“应该不会吧,听说要租出去。”
“这么大的房子,谁租得起?”
“这个嘛,有人买得起也会有人租得起,”祁树礼剥了一颗葡萄塞到我嘴里,“要不我们把它买下来吧,连成一片多好。”
“神经,要这么多房子干吗,我们现在住的这房子就大得吓人。”
我说的是实话,我们的房子有四层呢,仅三楼的卧室就有一百多平方米,晚上一个人住还真会害怕。祁树礼却有另外的打算,他旁敲侧击地说:“其实也不是你说的那样,如果房子里多几个孩子,多大的房子都不够用……”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又在暗示我。来美国这两年,他一直想让我给他生孩子,经常说养猫养狗还不如养孩子之类的话,还说有了孩子我在家就不会寂寞,人生也会多很多乐趣,未来也会有希望。这些道理我都懂,我也并不拒绝孩子,虽然跟他没有婚姻关系,可是在美国未婚生宝宝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有个孩子对他或者对我都是个安慰,特别是他,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膝下还是无儿无女,辛苦创下的家业无人继承,想想晚景的确凄凉。可是很奇怪,我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却一直没怀上孩子,而祁树礼却以为我在偷偷地搞小动作,想问又不敢问,心事重重的。
其实我了解他心里所想,虽然我一直没有明确表示要跟他结婚,可是一旦有了孩子,那我这辈子都会跟定他了,他与其说是想要一个孩子,不如说是想要我一生一世地跟着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他应该知道的,我既然已经跟他来了美国,还有可能回到过去吗?
“今天是你的生日呢,你不问问我为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吗?”祁树礼见我闷不作声就转移话题。他就是这样的,非常小心谨慎,很少提及过去,他知道我心里的伤口需要痊愈,过程可能很漫长,甚至可能需要一辈子。
“什么礼物?”
“你自己去揭开看看。”祁树礼指着壁炉边一件绒布盖着的大家伙,“这就是你的生日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猜测着那个大家伙,绒布盖着看不到面目,但轮廓却像是很熟悉,我的心一阵狂跳,抖抖索索地揭开了,一架华丽的黑色斯坦威钢琴赫然显现在我面前,灯光打在光可鉴人的漆面上,闪耀着无比尊贵神圣的光芒。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敢靠近,无法言语。
祁树礼从背后拥住我,在我脸颊轻轻一吻,“我知道你喜欢弹琴,也知道你一直在学琴,想弹就弹啊,干吗背着我?我说过的,只要你开心,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我哭了起来。
“你何必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的。”我含泪坐在沙发上,不敢看那架琴。
祁树礼在我身边坐下,搂住我的肩膀,“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呢?你不曾了解我的心,就像我走不进你的心一样。考儿,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跟你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看到你红扑扑的脸蛋儿我就开心,我不敢再要求什么了,因为我知道上天从来都不会很慷慨,要得太多反而会失去原有的,我已经上过这样的当,不想重蹈覆辙……请你相信,只要你开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哪怕是上天摘星星……”
我完全相信他所说的,就如我无法欺骗自己的感情一样。我可以对任何人撒谎,却无法对自己的心撒谎,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我深深地感激,经历了这么多事,对我始终不离不弃的也只有他了。我什么都可以给他,甚至想为他生个孩子,可是有什么办法,我无法将爱情给他,哪怕是分一点点都不行,我的爱,不属于他,甚至不属于我。那爱早就被另一个星球的另一个男人占据,这世上没有人可以将我的爱从他手里夺回来,哪怕是他进了坟墓,即使掘开他的坟也无济于事,因为那爱早就被他封在心底,你能把他怎么着?
在这个陌生的国度,祁树礼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却无法夺回他想要的爱,只能远远地躲在这西雅图,不怕天不怕地,就怕那个男人追过来;而那个男人其实什么能力也没有,甚至连生命都无法挽留,却轻而易举地拥有我的爱,即便是隔着千山万水,也能让这爱的主人为他流泪,谁能解释这是为什么?没人能解释!我们三个就像是三颗星球,祁树礼紧挨着我,日夜围着我旋转,而另一个男人却在遥远的星河外,我望穿秋水不由自主地绕着他转,三颗星球即使旋转到天外,也没有形成直线的可能,就像是前世就定好了的宿命,我们的轨道也是定好了的,无法改变,只能朝着各自的轨迹各自旋转,爱无止境,悲伤无止境……
“在想什么?”祁树礼打断我的思绪,笑着问。
“我在想你是怎么知道我偷偷学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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