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文明 (下 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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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文明(下二)

在朱大鹏所记忆的另一个时空里,西医和中医的铁杆粉丝们,也经常打成一团粥,特点与眼前一样,就是各自拿自己擅长的一面说事儿,对别人家的长处和自家缺陷视而不见,并且谁都甭指望能说服另外一方,在狭隘和偏执方面,五十步别笑百步。

所以又闭着眼睛听了一会,了解到自己需要掌握的情况之后,朱重九就彻底失去了欣赏双方打嘴架的兴趣,笑了笑,低声吩咐:“行了,二位说得都有道理,这些日子也都辛苦了,等会儿各自去帐房支取两百块银币,就回去休息吧,不用每天都守在我身边伺候着。”

“主公且慢。”话音刚落,门口处便传來了苏明哲的大声劝阻,“他们两个责任重大”

“怎么,我的伤情,还可能出现反复么。”朱重九扭头向门外看了一眼,正色问道。

“不会,不会。”伊本和荆绛晓两个,难得有了意见统一的时候,双双用力摆手。

“殿下既然醒过來了,就不会再反复了,但是伊本愿意留在公爵殿下身边,随时听候召唤。”

“非殿下,草民还被视作与巫师戏子同类,故草民愿意继续留下來伺候,以报殿下对世间医者提拔维护之恩。”

后一句话,荆郎中的确发自肺腑,自魏晋以來,熟读儒家经典者的地位就高高在上,而同样手不释卷,研习《黄帝内经》和《伤寒杂论》的郎中,则与巫师歌姬一样被列为贱业,只有到了朱重九这儿,官府带头崇倡四民平等,全天下的医者才终于翻了一次身,好歹被当成了正经人看看。

所以眼下淮扬各地,除了工匠和商贩之外,最不希望朱重九出事儿的,恐怕便轮到郎中了,如果无法救回朱重九的命,即便苏明哲理智,不会追究荆大夫的责任,他也绝对沒勇气活着从大总管府走出去,面对天下同行。

然而无论是伊本的假意,还是荆绛晓的真心,朱重九都视而不见,只是非常友善地笑了笑,低声逐客:“行了,反正你们住得都不远,需要的时候,我再派人去接你们,苏先生,给他付了诊金,然后派马车送他们回家。”

“是,老臣遵命。”苏明哲虽然不想放两个郎中走,却更不愿意违拗朱重九的命令,犹豫了一下,在门外大声答应。

“都谁在外边,大伙进來说话。”朱重九笑着吩咐了一句,然后将声音提高了几分询问,“两位郎中,我可以坐起來么。”

“可以,殿下的情况,久卧反而对身体不好。”荆绛晓和伊本两个,再度达成了一致,随即快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朱重九斜着坐起半个身子,先用枕头和被褥于背后垫稳,然后,才非常感激地行了个礼,双双告退。

头依旧有些沉,两只耳朵旁,仿佛有上万只挖掘机在同时开动,这是久卧之后的必然反应,朱重九一边在心中暗示自己,一边用力吸气,右胸口的闷痛,迅速取代了大脑和耳朵的不适,令他忍不住闷哼出声,“呃。”

“主公。”苏明哲被吓了一哆嗦,扑上前,双手扶住朱重九的肩膀,“赶紧躺下,躺下,來人,赶紧把郎中请回來,快去,快去。”

“别胡闹,他们也都好几天沒睡安稳了,多少都得歇上一歇。”朱重九皱着眉,低声吩咐,“你扶着我坐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是,老臣遵命。”苏明哲不敢违背自家主公的意思,红着眼睛答应。

“双儿,你们先下去休息一会儿,有苏先生在,不会出任何问題。”朱重九闭着眼睛,继续吩咐。

“是。”正扑上來搀扶他的禄双儿停住脚步,哽咽着回应,然后想了想,带着几个媵妾,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参汤。”听着细碎的脚步声去远,朱重九继续命令,“桌上有,给我倒一碗过來,我自己喝。”

“是。”这一次,回应他的是吴良谋,“主公,参汤在这里。”

“多谢。”朱重九哆哆嗦嗦地伸出胳膊,从吴良谋手里接过茶碗,平素根本感觉不到份量的茶碗,此刻端在手里重逾千斤,但是他却强迫自己的手稳定下來,强迫自己将参汤一点点凑到嘴边。

自己必须尽快好起來,这个节骨眼上,谁也沒资格软弱,哪怕苏明哲绝对可靠,哪怕淮安五支主力军团当中,至少有四支还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蒙元朝廷从沒放弃过毁灭淮扬的打算,周边的群雄,也沒一个是省油的灯,一旦自己长时间不露面,或者淮扬大总管府内部出现了巨大问題,这帮家伙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一哄而上,到那时,什么平等理念,什么民族重生,都和淮扬大总管府一样,统统被群狼撕成碎片。

略带苦味儿的参汤,缓缓从舌头上滑过,缓缓滑入嗓子,产自这个时代的完全天然野参,功效与朱大鹏那个时空用化肥催出來的替代品不可同日而语,很快,他肚子内就又涌起一股融融暖意,整个人也仿佛被注射了兴奋剂般,慢慢恢复了几分精神。

当日向自己开枪的人,受过严格的射击训练,他们用的是最新款遂发滑膛枪,而不是前几年推销给群雄的火绳枪,否则,既达不到那么高的射速,很难在四十步的距离上,接连击穿板甲和钢丝甲。

但这伙人,也不应该是自己麾下某个将军的嫡系,否则,他们动用的就应该是线膛枪和表面上裹了软铅的密封弹丸,那样的话,自己就压根儿沒机会活过來了,除非苏明哲敢冒险答应伊本的请求,给自己开膛破腹。

“都督,都督,你撑不住的话,就躺下去吧,咱们,咱们不争这一时,不争,啊,老臣求你了。”苏明哲的声音又从耳畔传來,隐隐已经带上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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