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犹记当年识君日(下)(1 / 2)
五阿哥的目光在怜惜和震惊之间来回转换了数轮,最后终于回归平静。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陶沝,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
“其实,你和如今这位九弟妹之间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听闻当年九弟大婚,皇阿玛指婚的其实是如今这位九弟妹,但她当时……嗯,不愿嫁给九弟,你阿玛便让你和她换了身份,代替她嫁给了九弟,而她之后便与旁人去了江南,再之后又被辗转找了回来,也阴差阳错地进了九弟府中,再后来,九弟为了保护你们一家,干脆把她也娶进了府中……听闻你当时曾坚决反对,但其实九弟此举本来也没有什么错,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你们姐妹俩之间的关系竟真的会如此不和,所以最后才会酿成了那场悲剧……”
“不和?!”陶沝听出了五阿哥含在这番话里的深意,忍不住出声打断对方,“五贝勒该不会以为,当年,奴婢和如今这位九福晋之间不和,只是因为争夺这个嫡福晋的位置这么简单吧?”
她语带嘲讽地说完,见对方一怔,知道自己定是猜对了,当即冷笑出声:“如果单单只是因为九嫡福晋的位置,奴婢根本就不会反对九爷娶她,因为那个位置对奴婢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谁想要,奴婢都可以立刻双手奉上……若不然,奴婢如今也不会安心以这样的身份留在太子爷身边了……”
她这番话说得着实言辞恳切,加上她以往的行径,五阿哥眼中这次倒是没有流露出太多怀疑之色:“那你为什么要反对?”
陶沝仰头静静地望着他,语气也是幽幽:“五贝勒,如果奴婢现在跟您说,奴婢当年之所以坚决反对,是因为奴婢知道,九爷命里只有一个董鄂氏,如果九爷娶了她,奴婢就得死……您相信吗?”
她这话一出口,五阿哥眼中的怀疑之色明显增加了几分:“你,你怎么会知道九弟命里只有一个董鄂氏?”
“如果奴婢说,这是奴婢算出来的,您信吗?”陶沝语气淡淡地接话,见他明显不信,不由得微微苦笑,“看来五贝勒也不信,不过也对,直觉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能作为直接凭据的——”顿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苦笑着补了一句,“这大概也能证明五贝勒和九爷真的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因为奴婢当年也对九爷说过类似的话,可惜他也不信……”
听她提及“一母同胞”四字,五阿哥那厢滞了滞,连带原本投在她身上的怀疑眼光也跟着莫名黯了黯,还狠狠皱起了眉头。
而见他此刻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陶沝这厢也再度笑了笑,仿若自言自语般地继续感慨出声——
“可是奴婢当时就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只要她一进府,就一定会动手杀了奴婢……而最后的结果,也证实了奴婢的这种感觉的确没有错……”
五阿哥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见状,陶沝这厢又自顾自地接下去说道,且语气也添了染上了几分凄迷之色,“所以,在奴婢看来,九爷虽然很宠奴婢,但他始终却是不相信奴婢的……”
五阿哥愣了愣:“就因为这件事?”
“不——”陶沝闻言用力摇头,“这只是其中之一——奴婢以死相逼,求他别娶如今这位九福晋,他不信,反而认为奴婢是在无理取闹;奴婢想方设法不惜做恶人保住了完颜氏肚子里的孩子,他也不信,反而认为是奴婢想要迫害她;奴婢找出了真正在暗中想要加害完颜氏的瑶烟,他仍不信奴婢,认为奴婢是看对方不顺眼想要诬蔑对方……其实,就算府里其他女人待奴婢不好,对奴婢下套,奴婢全都可以忍,但奴婢不能忍的是,他不信任奴婢……”
五阿哥听罢再度愣了愣,但说出的话却明显还是偏帮着九九多一些:“可就算是这样,九弟他也并没有因此责怪你不是吗?”
“是的,即使九爷他认为这些事全都是奴婢做的,也并没有因此怪过奴婢,他自以为这是包容……呵——可是明明不是奴婢的错,却硬要加在奴婢身上,然后再来包容奴婢……您觉得这样的包容,奴婢应该感激吗?”
听她这样一说,五阿哥终于不再接话了,只看着此刻神情略微有些激动的陶沝若有所思。
“您刚才为九爷说的那些话,之前在翊坤宫的时候,也不止一个人对奴婢这样说过,说九爷对当年的那位九福晋情深意重,说他为她吐血昏迷,为她重病膏肓……可是,那又能怎样?如果奴婢那时候真的死了,他之后做的那些事就算再令人感动,却也是给活着的那些人看的,奴婢什么都看不到……如果一个人死了,再为她做什么都已经晚了,别妄想她死后还会记得你,尤其是那些带着怨气死的,只会化为厉鬼,而厉鬼,根本六亲不认……”
陶沝最后这句话说得明显有些重,五阿哥明显滞了滞,而后从嘴里慢慢挤出一句:“可你毕竟没有死……”
“是的,奴婢现在的确还活着,可是奴婢能活下来的代价是什么,五贝勒您知道吗?” 陶沝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的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那是用当年救我的那些人的命换来的,倾城的命,还有好多好多人的命,难道他们每个人就该死吗?难道就只有皇阿哥的命才值钱,他们就命如草芥吗?他们又何其无辜?”
“……”
“您刚才不是问奴婢为何不愿回九爷身边去么?”因为想起了当年的那幕惨烈场景,陶沝的语气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激动,“当年那些人用自己的性命换得奴婢逃出了那座九爷府,奴婢如今如果再回去,将来哪还有脸再面对他们?他们死了,什么都看不到了,但奴婢还是看得到的,杀他们的人不会做噩梦,但奴婢会……您知道吗?先前被恭亲王府的那些人绑上船的时候,奴婢从和他们的谈话中就知道他们一定是想把奴婢送去九爷身边,那之后的一个月,奴婢天天做噩梦——那天的熊熊大火,那天的满目血光,那天的尸横遍野……奴婢几乎每天都是从噩梦中惊醒的,您让奴婢如何回去九爷身边?”
眼泪突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从眼眶漫溢了出来,下一秒,陶沝几乎是本能地立刻低下头去。
而紧接着,一块干净的素帕便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即便陶沝低着头,也能清楚瞧见绣在边角处的那个祺字。
“今日一事,倒是我唐突了,既然你不愿,那这事便算了吧……反正,九弟似乎也认定那个人才是真的,干脆就让他继续这样认定下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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