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知者随事而制(下)(1 / 2)
说实话,陶沝自己其实也觉得这种做法多少有种“逼良为娼、卖身求荣”的意思,但是,马基亚维利曾主张一个君主为了达成自己的事业或者统治目的,就不要怕留下恶名,而是应该大刀阔斧地使用暴力手段解决那些非用暴力解决不了的事,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不守信义,抛弃伦理道德,只因为目的高于手段。相较于这个理论,陶沝觉得这点程度的牺牲还是可以接受的——
“四爷,奴婢的资质有限,若是能想出其他方法,奴婢其实也不希望四爷您借这样的手段上位,所以四爷如果不愿,大可以将此提议作为一个参考,只是——”
她一边说一边偷瞄了几眼四阿哥此刻的脸色,微微犹豫了一下,又大着胆子对其语出劝诫——
“……奴婢先前被这位隆科多大人当众质疑身份的遭遇让奴婢明白了一个道理,娘家的支持势力还是非常重要的——别的暂且不提,您觉得,唐太宗当年为何会立唐高宗李治为太子,是因为他本身资质高吗?奴婢觉得不然,若单以自身资质而言,吴王李恪应该更能得唐太宗喜欢吧?可他最后却是含冤而死,与帝位失之交臂,这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李治背后有长孙无忌的支持……所以,就这一点来看,娘家的势力非常重要,尤其是在自己根基还不稳的时候……”
她说到这里,神情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直直迎向四阿哥的眼睛,问得极其直接——
“四爷,您觉得如果您和十四爷争那个位置,德妃娘娘会帮谁呢?”
话音未落就见某人眸光一闪,赶紧补上一句解释,“啊——奴婢绝对不是在挑拨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而是……嗯,至少在奴婢看来,德妃娘娘心里到底还是偏爱十四爷多一些,所以她支持十四爷的几率也大一些……而四福晋和其他侧庶福晋的族人,恐怕也给不了四爷太多助力,即便有,也始终不及佟佳氏一族的影响力……”
“……”四阿哥没说话,但看向陶沝的眸光却比刚才稍微柔和了一些,而且也没有要阻止她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基于这一点,陶沝也干脆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说道:“……虽然当今的那位国舅爷已暂时失势,但佟佳氏一族到底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中也有半数官员皆出自佟佳氏一族,因此,撇去别的不说,这位隆科多大人绝对有利用价值!”顿一下,“……而且,在外人看来,既然佟国维大人站在八爷党那边,隆科多大人也必然和他政见一致……如果,四爷您能劝服这位隆科多大人暗中助您一臂之力,那么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骗过其他人,包括,那位万岁爷在内……”
“你确定……他真的有可能放弃支持八弟,转投到爷这边来?”或许是被陶沝最后这句话触动了心思,四阿哥那厢也算是勉强松了口,“你就不怕他的这份‘异心’被八弟看出端倪?”顿一下,“而且,万一皇阿玛知晓此事,爷的麻烦岂不是更大了?”
陶沝先是被他说得一愣,跟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冲他浅浅一弯唇:“四爷,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您是上位者,不该替臣子想他该怎么做,而是要想着如何让他对你忠心耿耿——只要您能把这位隆科多大人成功争取到您的阵营,那么他接下来要如何掩人耳目、瞒天过海,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何况,再退一步,如果他连这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么四爷日后也就不必对他有所期待,因为这样的人对您根本没有任何助力……”
话虽这样说,但从这位未来的雍正皇帝上位后每每事必躬亲的做事态度来看,陶沝觉得想让他真的做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一点,估计是难上加难。所以她仔细想了想,又趁热打铁再添一句:
“不过,四爷的这份担心也不是没有任何道理,因为从那日奴婢和那位隆科多大人的谈话来看,他虽然有心一搏,但立场其实并不坚定,加上他如今在佟家也做不了主,所以四爷的确还是应该小心才是,而且……”
她下意识地拖长了最后的话音,果然成功引起了四阿哥的好奇:“而且什么?”
“唔——虽然同样是功臣,但十三爷是四爷您可以交心的,而这位隆科多大人,四爷恐怕还是要多留一分心,尤其是在四爷上位之后……”陶沝这话说得极其坦然,因为这位雍正朝国舅爷的下场如何,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虽能助四爷登位,但过后也必定会因此居功自傲,不见得是能帮四爷统管天下的治世能臣……”顿一下,又补一句,“另外,还有一个人,和他亦是一样的……”
“噢——是谁?”
陶沝眨眨眼睛:“不知四爷可认识一个叫年羹尧的人,嗯,奴婢记得他的父亲是已卸任前湖广巡抚年遐龄……”
听到这话,四阿哥的眼眉顿时狠狠一跳:“你是指现任内阁学士年羹尧?”
“内阁学士?”陶沝愣了愣,一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因为她记得年羹尧应该就是在今年被封为四川巡抚的。但照四阿哥目前的称呼,这位“年糕”同志显然还没有上位——
“既如此,那四爷就更应抓紧时机与其交好才是,因为据奴婢所知,这位年羹尧不久之后就会得到重用,而且他在战事方面颇具才能,若能将其收归己用,对四爷定然大有裨益……”
许是听出陶沝这句话里的欣喜、迫切之意,四阿哥那厢也跟着愣了愣,好一会儿方才慢慢答道:“爷和他相交倒是不深,但和允恭却还有几分亲近……”
允恭……是谁啊?陶沝的脑门上瞬间顶起一个大大的问号,她记得刚才那个男人好像自称“允恭”,但这个名字她一时半会儿却记不起来了。
四阿哥先是别有深意地打量了她一会儿,见她仍是一脸迷惑状,而且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当即无语地白了她一眼,挑眉道:“他就是你说的这位年羹尧的长兄,年希尧……也是刚才跟我走在一起的那个人……”
“什么?!”陶沝闻言当场大惊,嘴巴也张成了大大的“o”型,“四爷您的意思是,您口中的这个‘允恭’是指年希尧?就是刚才走在您身边的那个男人?!”
“怎么?”四阿哥继续挑眉,“你认识他?”
“……”陶沝没说话,但心底早已作顿胸捶足、哭天抢地状了——
真正是亏大发了,早知道刚才她就该厚着脸皮上前搭讪一下的,据说年希尧的算学可是相当得好,而且在理科方面也颇有建树,她以前就一直想认识来着,结果今日却“无缘对面不相识”……呜呜呜,这种感觉真是太糟心了……
许是瞧出了她此刻“追悔莫及”,四阿哥那厢突然淡淡出了声:“你若真想认识他,过后还是会有机会的——”顿一下,“爷和他之间还是有些交情的……”
咦?陶沝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眨眨眼,瞬间从失落的情绪里跳了出来。四四大人这是在安慰她吗?
而见她这样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四阿哥那厢似是有些尴尬,紧接着便立刻转开目光,像是解释般再补上一句:“……而且,他今日带他妹妹过来,就是希望爷能同意让他妹妹以后来府里和丝萝作伴,所以如果你确定你的判断没错,爷想要跟那个年羹尧交好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是吗?”见他突然提到丝萝,陶沝眼前也立刻浮现出那个当年在四爷府邸里穿着红色旗装,一手拿着芝麻糖糕,一手牵着弘昀的可爱小姑娘,忍不住语出感慨,“丝萝今年也有十四岁了吧?时间倒是过得真快……”
“嗯,过了生辰就十五了——”四阿哥大概没想到陶沝还会记得丝萝,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翘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这件事儿其实是丝萝自己提出来的,她和刚才那个女孩子在先前的游园会上认识,丝萝看起来似乎很喜欢她,两人倒是也很合得来……”顿一下,又像是想到什么,“爷觉得她除了胆子小了些之外,其他倒也尚可,陪着丝萝读书倒是绰绰有余……”
原来那个年希尧今次特意带妹妹过来,就是想让她做丝萝的陪读啊?不过……不对,等一下,妹妹?他的妹妹,不就是年羹尧的妹妹吗?而且看岁数好像也差不多,难道说,她刚才见到的那个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脸的女孩子,就是未来的敦肃皇贵妃?!
这样一想,陶沝更加追悔莫及。呜呜呜,本来有一个一举两得的大好机会,就这样被她给活活浪费了……
“你这是怎么了?”许是看出她此刻的情绪再度不对劲,四阿哥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忍不住好奇追问一句。
但陶沝这厢却是一直不出声,半晌,突然张了张嘴,不答反问:“他们家有几个妹妹?”
四阿哥面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一时有些弄不清她问这话的意图,只下意识地答道:“嗯,爷记得年遐龄应该不止她这一个女儿,还有个比她年长的姐姐,不过她姐姐前几年已经嫁去苏州了……”
这样啊,那看来就是她无疑了!
思及此,陶沝看向四阿哥的双眼顿时变得闪闪发光——
“四爷,您觉得他这个妹妹长得好看么?”
她此语一出,再加上她此刻根本不予掩饰的夸张表情,四阿哥那厢立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冲她狠狠挑高了眉:“你这话是何意?”
他这样的过激反应显然代表了他内里其实已经猜到了她问这句话的意图,所以陶沝也干脆直言不讳:“噢——奴婢的意思是,虽然奴婢刚才没能看到她长什么样,但这名女子似乎命带贵气,如果四爷您觉得她长得不难看的话——嗯,按理说应该是不可能会难看的,所以,您干脆想办法把她娶进门如何?”
闻言,四阿哥那厢立马危险地眯起双眼,在凝视她片刻后,语气阴测测地从嘴里挤出一句:
“你好像很热衷给爷挑选女人?”
陶沝被他这种近乎威吓的语气一吓,本能地冲他“呵呵”干笑两声:“哪,哪有,奴婢……纯粹只是建议而已……”
阿弥陀佛,她说这些话明明就是为了他好啊!那位可是未来的敦肃皇贵妃,传说是她家四四大人这一生最爱的女人……
但四阿哥听到这话后却仍是眯着眼睛盯着陶沝,似乎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轻易妥协。
陶沝滞了滞,又鼓起勇气小小声补上一句:“唔,奴婢,奴婢纯粹只是觉得那位年羹尧……嗯,前途无量,如果四爷娶了他这位妹妹,对拉拢他以及整个年家肯定是有好处的,而且他这位妹妹也是很有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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