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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和本一直安静地站在御座边,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偷偷看了裴钊一眼,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下巴略略绷紧了些。他伺候裴钊多年,深知裴钊此时已然是大怒,只是还未曾显露出来,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苏仕和苏现连忙上前要将苏珵拉下去,却被裴钊制止了,他冷冷地看着苏珵:“继续说。”

人在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反而会勇敢起来,苏珵把心一横,大声道:“太后乃是先帝的妻,亦是陛下的嫡母,既然连坐到了太后,那么先帝和陛下自然也要受到牵连,陛下说是也不是?!”

裴钊骤然将手边的一只茶盏扔了出去,正正地砸到苏珵头上,里头的茶水似乎还是滚烫的,登时便将苏珵白玉似的脸烫得通红一片。苏仕脸色大变,连忙给其余三个儿子使了眼色,连连磕头:“陛下息怒!”

满朝文武好不容易平息一些的恐惧登时变本加厉地袭来,大殿内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看一看裴钊的表情,只恨不得脚下赶紧出现个地缝儿好钻进去,千万莫要让陛下注意到才好。童和身上的冷汗早就干了,随即又出了第二层,他悄悄打量了一眼苏珵,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位四公子倘若只是说一说陛下和先皇,或许看在他同太后的交情上,陛下还不怎么会放在心上,可如今他......

真是自寻死路!童和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着裴钊发作。果然,他很快便听见裴钊冷峻得仿佛能将人冰冻三尺的声音:“苏珵言行无状,对莫应钦颇为袒护,定然与莫应钦案有所牵涉。着关押审查,三天后,朕要一个结果。”

苏仕心中一紧,若不是苏现在后头扶着他,只怕他亦要同莫应钦一般瘫倒在地,哪里还能听到裴钊接下来的旨意?

“苏仕教子无方,前有苏琛贪腐,今有苏珵无状,着即日起停止在家,不得朕口谕,不得踏入朝堂一步,苏现苏玹身为兄长不能教导兄弟,亦受此罚,丞相一职便由方世忠暂代。”

短短一道旨意,便几乎将苏家赶出了朝堂,虽说五子苏玮并未停职,可他不过才二十出头,又仅是个四品的少卿,能成得了甚么气候?

陛下大约是看在苏家先祖开国有功,又是世族大家的份上才如此,不然就凭苏珵方才那番话,苏家早就是死罪了!可是这为陛下向来杀伐果决,这一次当真是心软了么?

想到裴钊方才那句“关押审查”,不少人心中又是一紧,当初赵孙二人被革职的时候,哪里有人会想到今日莫应钦的惨状?若是陛下此番彻查苏珵,顺藤摸瓜地查出苏家,乃至他们,那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

今日早朝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苏府,苏夫人带着几个儿媳妇等在苏府门前,很快便看到苏仕的轿子,见他脸色煞白,几乎连下轿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由儿子一路背进卧房,不由得泪水涟涟。

苏琛的妻子莫绮一双妙目早就哭得通红,她本一直安静地站在一边,见苏仕渐渐缓过劲儿来,方从衣袖内掏出一页纸张高高举过头顶,跪在苏仕床边道:

“今日之事媳妇已然知晓,媳妇有罪,万不能牵连苏家。这是媳妇写好的休书,四郎既然不在,便请父亲为媳妇盖印罢。”

在苏仕回府之前,家中的女眷便已经商议好,是以苏夫人和其他几个儿媳虽然热泪滚滚,却并无一人阻止,苏仕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吩咐道:“现儿,取章来盖上。”

苏现虽面露不忍,却仍旧端端正正将印章盖在休书之上,这一下便是再也无可挽回,他歉然看着莫绮:“今日......太过匆忙了些,弟妹且在府中再住一日,我教你嫂嫂去打点行李。”

“苏大人不必客气。”莫绮惨然笑道:“我如今已是苏家的下堂妻,便不再是大人的弟妹,我在府中多住一日便多一日的隐患,四郎为了我已经惹怒陛下,还望......还望苏相和夫人莫要为绮娘伤神,绮娘同苏家,从此再无牵连。”

安洳仪同莫绮年龄相近,平日里最为交好,莫绮见她痛哭失声,便道:“三夫人多保重,你腹中的小公子马上就要出世,我怕是喝不到一杯满月酒了。我从前本来为小公子做了几件衣裳,方才已经交给了苏夫人,三夫人拣上一两件可心的,其余的,便都烧了吧。”

见莫绮踉跄着要往外走,苏仕长长地叹了口气,叫住她:“绮儿,你若是想见珵儿一面,我会替你想想法子。”

莫绮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多谢苏相,绮娘罪孽深重,倘若见了四郎,只怕又会生出事端。事已至此,这一面,再不必见了。”

苏仕疲惫地点了点头,哑声道:“你们都下去吧,夫人和现儿留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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