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选择(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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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前,夏悦曾在鸡鸣寺对着佛祖许下心愿,祈求能够让身侧的男人克服心里障碍,重回赛场。

一个多月后,她却突然得知自己竟是让朗奕从PTSD中康复的关键,是那一粒致命的药。

不免唏嘘命运兜转,渐渐勾勒出日趋完整的圆。

头发花白的外国老人将手边的茶杯给夏悦递了过去,自己也慢悠悠了品了口,“铁观音,入口还是涩了些。”

夏悦将茶杯端在手里,坐在宽大的沙发中,房间里的配置和摆放均带着让人心安的暖意。

老人只管品着茶,似乎并未有切入正题的打算。

还是夏悦忍不住,率先开口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来吗?”

老人缓缓摇了摇头,“我看了朗定期发给我的记录单,盘算也快到你来找我的时候了。”

“记录单?”

老人歪了歪头,老顽童似的眨眨眼,“我偷偷拿给你看看?”

他从柜子中翻找出薄薄一小沓装订好的纸,夏悦双手接过,封面上写着大大的“朗奕”二字。女人咬了咬嘴唇,不确定道,“我……真的可以看吗?”

老人怡然地坐在夏悦对面的沙发上,双手摊开,做出请便的手势。

夏悦这才慢慢翻开第一页,上头不全是朗奕自己做的反馈记录,还包括和Colin的微信截屏、咨询记录,这整本代表了朗奕自接受心理治疗以来的全部谘商经过。

「x月x日,与夏悦成功有了交集,再见她时积压许久的胸闷感有所疏解,或许她真的可以救我也说不定。」

「x月x日,为了能找机会和夏悦靠近,我联系了隋医生演了一出晕倒戏码,我们的关系果然因此而进了一步。」

「x月x日,与夏悦正式确立交往关系,牵手接吻均无排斥反应……心慌、躁郁现象有所减缓……对夏悦占有欲增强。」

「x月x日,成功搬入夏悦家中,烦扰已久的失眠症有所缓解,自控能力减弱,对夏悦肢体亲密动作增加。」

截止到朗奕与夏悦同居,朗奕每日的记录一直是平铺直叙且索然无味的讲述两人每日的互动,末尾一般会用不耐烦的语气惯例询问: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段关系,我到底要这样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

白纸黑字让夏悦看得一阵心凉,她能感觉到彼时朗奕真的是将她看作「药」,不带任何感情,没有任何波动。

而那时的自己呢?少女怀春般期待着两人的每一次互动,傻乎乎的将一颗真心双手奉上。

纵然在Kelina告诉自己朗奕是PTSD患者时,她就已经做过千万种假设,她以为自己能承受,可当事实以如此赤裸的姿态摆在面前时,她却发觉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对面的老人摇了摇头,“有时事情未必如你开始所见那般,不如继续看下去再说。”

夏悦微呼一口气,继续往后翻阅。

「x月x日,夏悦知晓我是赛车手的身份,至此我整日活在自己即将曝光的恐惧中,我发现自己竟开始恐惧失去她。」

「x月x日,不知何时开始,我的失眠“工具”夏悦变成了撩拨我情感、身体变化的炸弹,无数次我都想将她扑倒在床,然而我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x月x日,我去看望了被家暴的夏母,终于决心要为小悦做些什么。如果帮她解决了家里的问题,她是不是就会原谅我多一点……」

「x月x日,我的病情好像严重了,今天在与小悦发生争吵时我发现自己竟然在情绪激动时丧失了思考、辩解能力,并且自己的灵魂似乎渐渐被封锁起来。Colin,我害怕了,我真的很害怕自己会失去夏悦。」

……

直到将整本记录册合上,夏悦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汗涔涔一片。

她突然想到那晚在饭店门口她问朗奕的“我对你到底意味着什么”,而现在她想她知道答案了。

Colin安静的坐在一边陪伴夏悦看完了整本记录,然后才慢慢说道,“开始我接到这个case时,也以为朗无法开车只是单纯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后来两次治疗之后,我发现他对在现场撞伤你,潜意识存在的愧疚与自责才是导致他无法开车的主要原因。因此我建议他接触你,通过在你的幸福感消减他的愧疚。”

“开始朗并不同意,可作为赛车手,整个治疗过程都是车队负责人方磊接洽敲定,他有着太多身不由己。”

夏悦手指又开始在发梢不停搅动,心头微微发苦。

“慢慢随着治疗的深入,我却在朗奕身上看到了不止一种病症。”

“什么意思。”夏悦飞速抬头。

“那起事故只是朗病情爆发的诱因,他在此之前已经有明显的抑郁倾向。”

气力被抽干,“您是说……抑郁症吗?”

朗奕十几岁时父亲自杀,母亲不得已将朗奕卖给追债人还债,母亲的抛弃让他失去了全部的安全感,一夜之间朗奕被迫成长。在地下赛车的职业中,他们这些被用来充当赌注的车手根本不曾被当人对待,那些富商赌徒将人命视为儿戏,在地下赛道的每一场都有无数同僚被恶性撞击身亡,在那里,追求速度并非为了刺激,是为了活着。而后朗奕再次被方磊买走,成为了一名职业赛车手。

然而,潜藏在他心底的阴霾却并未擦去,他仍将自己看作是为MFC敛财的「工具」,是没血没肉的「机器」。

后来Colin才看出,赛车对朗奕而言,是将他完整的家拆散的祸首;是将他队友生命带走的元凶;是囚禁他、让他避无可逃的毒瘤。

治疗过程中,朗奕曾反复提到他一旦坐上驾驶位,脑海中便会出现女孩纯净似水的眼眸,似是无声的控诉他犯下的滔天恶行。殊不知这双恰恰是年幼时朗奕对母亲的期待、对未来的向往、为生活的追求。

朗奕始终过不去的,其实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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