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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看似严重, 实际上没出什么大事,后座上两个老人跟小孩都是脑震荡,前座的弟弟与弟媳稍微悲催点,弟弟的右腿被卡在驾驶座上,而弟媳因为坐在副驾驶,弟弟开车时下意识把方向盘往左边打, 导致弟媳的右眼磕伤。

除了弟弟的右腿严重点,其他的都没什么大碍,弟媳的眼睛也只要敷点药,只是以后的右眼视力可能比不上从前。

过了五六天,那一家子人都好得差不多了。期间奎生勇一直被妻子支使着去照顾岳父一家, 每天下完班精疲力尽地回到家中就要去医院送饭。李家一家子都等着奎生勇送饭来吃, 就连医药费都是奎生勇掏的腰包。

这天, 工作不顺利的奎生勇又砸了一笔大单子, 他的上司也意识到奎生勇的工作状态有点不对劲了, 隐晦地提点了他几句,又主动提出给他放个长假。

快到年关, 公司里人手紧缺得很,上司却在这种时候提出给他放长假,只有一个可能——想找人接手他的工作。

他在这个公司里辛辛苦苦干了十五年,上司不好直接清他出局,所以才想出这种方法来想方设法架空他的权力。

奎生勇心里清楚, 他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累, 不想再去争执。

他这几日每天夜里都梦到了自己的母亲, 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母亲系着围裙,漫山遍野喊他回家吃饭的身影。

他想家了,想妈了,但他是个不孝的儿子,有何面目去见她?

奎生勇就跟行尸走肉一样,面对上司异样的目光也不辩解不为自己说半句好话,“好,我休假。”

十五年来,除了节假日他一天假都没有休过,有加班就加班,即使是在周末,只想给妻女多挣点钱,给她们创造更好的环境。

他一直都在忙忙碌碌从不停留,却忘了老家一直都在苦苦守候的亲妈。

这么多年以来,他忽略太多东西了。

因为休假的原因,奎生勇比往常提早了好几个钟头回到家。他打开门就听见卧室里哗啦啦的响动,像有人在翻东西。

是妻子,她正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李慧燕看到奎生勇时脸色有些心虚。

奎生勇问她,“你在找什么?”

李慧燕很快又恢复了底气,“那张存折在哪?”

夫妻那么多年,奎生勇即刻明白她的意思,皱了皱眉,“你要做什么?”

李慧燕拢了拢鬓角的碎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跟我弟一家住院等着钱用,我弟又没啥存款,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伤了腿又不能出去工作了,我这个姐姐可不得接济他。你把存折拿出来我拿点钱过去。”

有时候,人越是生气就越显得平静,奎生勇现在就是这样,“那是念念的教育基金。”

他工资在同龄人里算高的,但是因为李慧燕大手大脚的缘故,挣多少都月光。等奎念念出生以后,奎生勇觉得这个不是长久之计,他不管妻子的哭闹硬是每月从自己的工资里挤出三分之一另存到一张存折里,当做女儿的教育基金。

他什么都能忍,却忍不了妻子打这张存折的主意,想拿自己女儿的教育基金去贴补娘家!

李慧燕用一种看大傻逼的眼神看着他,“念念是个女孩子,读那么好的学校做什么?我不也是从乡镇小学里读出来的,就近找个小学上就是了,你非得把她送贵族小学去浪费钱?现在我爸妈那里缺钱用,你先把存折拿出来。”

奎生勇静静地看着她,“不拿。”

李慧燕暴怒,“奎生勇你个没良心的,我爸妈对你多好你摸良心问问,现在他在医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点钱都不肯给你还是个人吗?”

奎生勇看着妻子恼羞成怒的样子心里阵阵发寒,“好,那你说说他们什么时候对我好过?”

整个李家都靠吸他血养活,还把他当成上门女婿来看待。岳父连烟钱酒钱都要他出,却整天摆出大家长架子来教训他。

李慧燕无言以对,她知道父母一直看不上奎生勇。

父母本来想让她嫁个有钱人好扶持弟弟,但是她最后却选了这个没权没势的穷小子。李慧燕有点恼怒,“因为你无能!我爸妈早就劝我离婚了!”

奎生勇惨然一笑,“那就离吧。”

李慧燕勃然大怒,“你现在看我娘家出事就想摆脱我了是吧?离婚?好啊,房子车子全都过户给我,你净身出户我立马就跟你离怎么样?”

奎生勇淡淡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李慧燕以为他退缩了,不由更是得意,“你个软脚虾怎么不离了?”

奎生勇的脚步一顿,“行,车子房子都给你,念念跟你,那笔钱不行,我给念念存着。咱们现在就去民政局办离婚。“

李慧燕得意的微笑骤然消失在唇角。

————

最后还是离了,财产分割李慧燕得了大头,房子跟孩子留给了妻子,家里的存款奎生勇得了三分之二,李慧燕分到了三分之一。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奎生勇再也不想看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枕边人一眼,他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

当奎生勇拎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赶回老家,推开那扇吱哑作响的门时,他再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院子里,“妈,我回来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他跪了许久,疑惑地抬起头。

一眼就看见母亲不知道眼含热泪正倚着门框冲他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胡秀娥花白的头发在冬天里显得有点不真切,她红了眼睛,“大勇,妈去给你做碗你最爱吃的馄饨,你小时候天天吵着要吃这个,还要肉馅的。”

奎生勇的眼睛发酸,“是,但是家里穷,一年只能过年时吃一回。”

胡秀娥的身体似乎比上次她来帝都时还要矫健矍铄,颠着一双小脚忙里忙外地给他揉馄饨。

不一会,胡秀娥就给他端上了满满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奎生勇夹了一个放进嘴里,不知不觉滴下泪来,滴到碗中。

胡秀娥咧着没牙的嘴含笑看他狼吞虎咽,“锅里还有,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吃着吃着就有个电话打进来。

“奎先生是吗?这里是帝都公安局长春巷第五支队,月前我们发现了一具女尸,经排查检验,发现女尸可能具备你母亲的身体特征,请奎先生抽空前来帝都公安局长春巷分局前来认尸。”

奎生勇的手机啪嗒一声,滑到馄饨碗里。

他惊愕地回头,却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了母亲的踪影。

屋里的摆设不知不觉开始发生变化,原先干净整洁的屋子落满了灰尘结满了蜘蛛网,窗户外面的院子也变得荒草丛生。整间屋子,只剩下那碗热腾腾的小馄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依然散发着扑鼻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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