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为自己活(1 / 2)
“谁让你去揭轿帘的,不知道我云家的规矩,新娘子在到夫家之前除了她本人,任何人都不能去揭轿帘。”
冷喝声起,那喜婆吓得手一抖,忙回头笑得一个讪媚,“总管大人,新娘子找到了。”
一体形略胖的中年男子身着深青色锦服走了过来,面目略为严肃,但是不难看出眉宇间微微一松,“找到了?”
“是的,是的。”那喜婆自然也是个会看脸色的,忙弯着腰道,而一旁原本还在慌乱四处找人的护卫也走了过来,闻言,心头都似松了一口气。
那被喜婆叫做总管大人的中年男子看了眼喜轿,又看了眼两旁大树投影下的斑驳树影,半响,声起,“那继续出发。”
轿车之人松了一口气,轿旁几人也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们打不过这些护卫,而是不能节外生枝。
轿子被抬动,原本冷言诺就轻,慕容晟睿毕竟是少年,就算多了那么一丁点分量,那些护卫眉头似有疑惑,但是也未太在意。
轿子内,闻着幽幽暗香,冷言诺突然没有比任何时候庆幸自己此时看不见,看不见,便触不到满目红艳,看不见,便似可以忽视掉一切,眸光却还是流过一丝晦暗,曾经十红锦红,他迎她,那时无情,而后,他冰雪伤她,她于他却早已情根深种,这世间总是这般身不由己,心难所控,冷言诺突然轻勾了勾唇角,分不清是苦笑,还是自嘲。
“诺姐姐。”慕容晟阳的声音响在冷言诺耳边,带着无比的愧疚与安慰。
冷言诺偏开头“看着”慕容晟阳,用嘴形轻问,“与我一起去烈国,会不会后悔?”
慕容晟睿眼眶一润连连摇头,又想着冷言诺看不见,遂轻声道,“不后悔。”他其实还想问,冷言诺后不后悔,后不后悔…。
犹记得那个刚烈而总是字哪珠讥笑意迷人的女子,分别两年,皇宫初见,他惊喜感动,她即使同样欣喜,可是面色依然沉着,只微笑,情绪却不泄露分毫,还为自己筹谋,他的诺姐姐一直是强大的,鲜妍的,如四季花开,带起一片苍穹碧洗,而今,她鲜妍中一抹忧伤,平静得让人只一眼就只剩下心疼。
轿车内突然安静,冷言诺没问慕容晟阳为何在山头做了山大王,而慕容晟阳更没问冷言诺有何打算,他只是想要跟着她,看着她,跟着他心中的亲情留属与温暖,直到他日……
而另一边,近百名黑衣人刚与二首领等人进了山寨,便见到大堂里捆住手脚的女子,还有一旁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首领,除此之外,大堂里桌椅翻倒,一看就是经过一场不算太激励的打斗。
那黑衣领头人微一凝神,面上原本微小的疑惑也渐渐散去,这些盗匪武功都不高,所以打斗场面自然不会太激烈。
“啊,老大,你怎么了?”二首领慌忙扑上前,一旁盗匪又去解开那女子的绳索。
女子哭声呜咽,“他们走了,还把我们……”声声啜泣,泪水簌簌而落。
黑衣人眉宇一皱,手一挥,“追。”话落,方才还挤得大堂里满满的近百黑衣人又如初现时凭空消失。
二首领与众盗匪呆愣了半响,这才拿着锣鼓在山头大声敲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声音豪迈高涨,气势可吞日月之光。
那些原本遁走的黑衣人闻言,又纷纷现身返回,落于山顶之处,从远处看去,就是如黑云一般肃然沉凝的杀气在空中盘旋。
临近几个山头在闻听敲锣打鼓声之时便纷纷出来一看,一看皆一惊,难道他们久攻不下的山头今日遇到灭顶之机,可是听那敲锣打鼓又不像。
而二首领与所有盗匪依然敲锣打喜,反复唱着那么几句,恍然不觉暗处杀气渐浓。
“头儿,会不会有诈,我们…”那黑衣人身旁,一人上前小声道,随即还在脖子上做了一个以剑断脖的动作。
那领头的黑衣人静立半天,最终摆了摆手,“不过是凭借我们而扬名立万,你没看到,那个领头的已经尿裤子了吗。”黑衣人话落,牵引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那二首领下身湿那一片。
“会不会是他们故意如此?”别一个黑衣又上前道。
“憋不住尿的能有这般心顶这般胆量?”那领头人轻声讽笑一声,带着身后黑云一层向山下穿梭而去。
而自此,二首领这个山头确实是扬名立万了,因为临近的山头都在传出,他们打败了一大群妄图前来抢夺山头的高高手。
而无人知道那时,二首领里层的衣裳,早被紧张密汗染湿,更无人知道,他早在第一眼看到冷言诺便猜出了她的身份,更无人知道,他那张脸上带着一张人皮面具。
“诺姐姐,那些人会不会有危险?”慕容晟阳心中终是有隐忧。
“不会,因为那些人不想将事情闹大,山上盗匪太多,一传十十传百,他们很快会自取灭亡。”
“他们为何不想将事情闹大,如今你…。”
冷言诺眸子沉寂在轿子里温温钻进来的光线中,声音轻柔而平静,“若是他们真想大开杀戒,自然不会小心翼翼躲在山脚下层层搜寻,他们毕竟还得一次顾及我是烈国公主的这个身份。”
“诺姐姐,你一直这般聪明好不好。”慕容晟阳突然道,因为那样至少让我看见你的心还有一丝牵动。
冷言诺没有答话,聪明反被聪明误,岂不是说她这般。
便是冷言诺没说,众人也知道,坐上这座轿子,便就是在赌,前方荆棘,最重要的都没来,还知有多少。
果不其然,没走出一个时辰,迎亲队伍四周便有层层凝重气息压迫而来。
“头儿,四处山头都找了,只有这迎亲队伍…。”其中一个黑衣人在暗中与领头人咬耳朵。
那领头人看着那轿子,指尖掌风起,融入风中,轿帘起,侧起一飞红影,艳红盖盖头起,露一张精致的不过十三四岁妙龄女子山色资容,似露水洗空,悠碧蓝,而轿帘起那么一瞬间,那女子正好微微偏头,一个侧颜更是瘦不露骨,只一眼,便叫人望动所有,心神俱呆。
轿子内,慕容晟阳微微侧身,以遮挡住冷言瘦弱的身影,而冷言诺也于这时方才突然发现,她的小破孩子长大了,不过几月,他的身高已高于自己一些,头微侧,几乎就挡住自己所有。
以前是她挡在他的身前,为他绸缪,而今,是他为她遮风避雨,他虽未及荓,可是却也曾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自小锦衣玉食,锦高琉琉如玉照,如今为她而甘愿做女子,盖红头,露姿俏,弯曲线,她今生,何其幸,又何其不幸。
而那看似的一抹山风拂起轿帘盖头,自然不能逃过宫烈南郁北五人之眼,可是,他们却并未轻举妄动,敌为动,他们又如何能动。
“这山林间的女儿倒是养得好水色。”领头黑衣人轻声一赞,收起掌风,轿帘放下,也遮住那一抹水天碧色。
“头儿,那……”
黑衣领头人突然站起身,看着那轿子远去,有些颓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无人,银子退。”
“可是如何与上面之人交待?箭门将此事安排下来…。”
那黑衣领头人微微冷笑,“箭门自己人不趟这混水,我们又何必想着要混水摸鱼,别到时鱼没摸着丢了性命,才是得不偿失。”话落,男子悄然一挥手,所有人如轻烟薄雾般退去。
“倒是个聪明的。”宫烈一双微褐色的双眸隐在眼皮子底下,语声极轻。
“也很识时务。”南郁北同样微低着头轻语。
蓝枫没有语言,只是看着宫月。
两道轻语,却甚是清晰的传进冷言诺的耳中,冷言诺微微转身,轻撩开轿帘,似乎能感觉到一旁微低头弯着腰穿着随卫粗衣的南郁北与宫烈,这二人无论在何处何时都是风云顶尖的的人物,何时低过头,何时如此低声轻语,一幅谨言慎行,一个烈国堂堂二皇子,在南国城墙那日敢于南木宸当顶叫阵不怯分毫,一个南国名声响动的齐王,随便动动手指头便能覆了那暗处的觊觎,倾了这一队迎亲,可是他们如今却为得她,这般…。
这一生,这一路走来,她精心谋算,以前为自己,而后是为他,为他卸下所有防备,她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还能成为别人的拖累,而当真要成为拖累,她也以为只会是那个人,而今呢,她终成拖累,身边却没有他…。
眼眶突然流下一缕冰亮,慕容晟睿那般伤她她没哭,而今,她为这些身边的温暖而掉落一滴晶莹,只为此刻,他们为她的放下。
纵然她看不到,可是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一丝暖光已照进她滴眼角,又何愁阳光不能到达。
“百米之外有人埋伏。”宫烈的声音突然响起,闻言,慕容晟阳看向冷言诺,而冷言诺方才眼角那一滴晶莹也只是一滴,不过风过尔倾刻间,慕容晟阳一直注意着方才那些黑衣人远去,并未注意到。
冷言诺却突然微愣,看不见以来,她的耳目犹其敏锐,连她都有些惊疑,她知道自己较之常人较为敏感,可是,在这内力尽失,又失明的情况下,她的感觉竟然越来细腻,有时候,心境竟似突然明了一片,明明看不见,却似乎连对方此刻嘴角是不是上弧,上弧之时,眉宇是有否有掀起,睫毛有无颤动,这般极为轻微的纵然有内力,观察入微之时都不能觉察到动作,她竟然都能感觉到,就如此刻,前方百米外有人埋伏,她其实在宫烈开口前更先感觉到,而且宫烈的话明显的是对着小破孩子说的,语声那般轻,此刻,作为一个普通人的自己如何能听到,冷言诺疑惑之际,伸手去触自己的脉搏…。
“诺姐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慕容晟阳总是将冷言诺放在第一位,注意到冷言诺的动作立马紧张道。
冷言诺手一顿,哑然失笑,“无事,别这般紧张。”随即放下要去把脉的手。
不过,冷言诺也心静清了,幸而这迎亲队伍是走在山林之中,免了那吹锣打鼓。
空气里的肃然气息却与此时越来越浓,慕容晟阳已经紧拽着冷言诺的胳膊,只等着随时将冷言诺给带出轿子,早知道这喜轿也这般不安全,还不如带着之前的马车走呢,还能让诺姐姐舒适一些。
“人可以走,轿子留下。”一道很是深重的男子声音响在路的前方,与此同时,那男子身后出现百多人拦在路中央。
那骑着马走在最前头的管家横眉一竖,“哪时来的小贼,竟然枉想劫我家老爷要的新娘…。”只是这位管家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来,便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与脑袋分了家。
那脑袋如一颗球在空中带起一丝弧线,喷洒几线红雨,直落一旁护卫的脸上。
众人傻眼,半响,似乎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啊…。”最先惊叫的是那媒婆,惊吓过度的最大反应便是失控的尖叫,却半天挪不动步子,瞳孔里久久的映着那血线,没有焦距。
“真吵。”又一剑血线,那媒婆看着自己肚子上冒出来的血,这次终于是晕死了过去。
“杀人啦……。”那些护卫终于开始逃蹿,谁还管此刻在轿中的新娘子。
原本清寂的山林里山息悠然,不过转眼便被血色替代,空气里的味道让冷言诺都不舒服的皱了下眉头。
“璃王妃,我们知道你在此处,我们也是受人之命忠人之事,只要你的命而已。”
“我死了,你们会放了这些人么?”冷言诺也不再掩饰,声音自轿内清灵灵的传出,响在这山林之道上,于这血腥之上,竟然有些森凉的渗人。
“哈哈哈……原来璃王妃还这般仁慈,这倒是没听说。”那男子大声笑,声音阔而无任何惊怕。
轿子里,冷言诺眉宇紧蹙,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准确说出自己的名子,自然也该知道她的身边都有些什么人,却能依旧面不改色揭穿出手的,怕是除了花千尧和那个人,找不出别人了吧。
“既然如此,你何不上前来取我头颇,回去复命。”冷言诺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平静,事实上她一贯坦然淡若不见丝毫波澜起动。
而冷言诺这一句,却让那男子收住了笑容,竟然没有再上前一步,而是认真的看着轿子,眸子微眯,而此刻轿子之后,宫烈,南郁北,寒霜,宫月蓝枫紧挨着贴着,注意着身周一静一动,这些人不同于之前的黑衣人,个个全是高手,显然有备而来,自己加上铁骑也不过几十人,还要保护一个看不见冷言诺,根本有些以卵击石,所以,只得静观其变。
那男子长得剑眉细目,倒也算得相貌堂堂,只是眼角那一线嗜血之性暴露了他本身残忍的性情,他不是怕了冷言诺,而是一直以来冷言诺之人的确让人难以猜透,而主子也交待过,要小心她,不要上了她的当,他又不是冲动的莽夫,身后又带着箭门一百二十精英,自然不能因他一个的决策而损兵折将。
只是这个带着箭门大小战役无数,身沾无数血腥的男子死也没想过,他的性命会终结在此,终结在看不见,其实他心眼里最看不起的女子手上。
树林里,喜轿立地,独立一隅,鲜红而不艳俗。
“穷途陌路,璃王妃难道真以为漫漫长路你能顺利回到烈国。”
“你们主子为何没亲自来。”说话间,冷言诺已经伸手挑开轿帘,树林里斑驳而晕染着秋冬景意的阳光温暖的洒下来,落在她白皙而纤细的手指上,一根一根都似泛着光般的不真实,该是让人眩目,可是随着轿帘掀起一线,那男子手挥抬起,示意身后之人退下一步,而自从冷言诺与男子对话起,周围那些逃蹿的护卫便呆在原地不敢动了,不是他们不想跑,而是在这般环境中,他们竟然害怕的动不了了,犹其是看着地上那血淋淋的一大块,更是几经作呕又忍住。
冷言诺终于掀开轿帘走了出来,目光轻平,身姿虽细却笔直,如一抹茕茕立于世间的苍翠,郁郁葱葱之间便让人望而生畏。
寒霜注意着轿子前面所发生的一切,她甚至都听到轿子内,慕容晟阳紧扣门板,刮下门板一层层木屑的声音,寒霜抿了所唇,心里突然一股愤懑终于圆满,小姐失了王爷,也不是一无所有的。
“我说,你们的主子为何没有亲自来。”冷言诺继续问,开口之时,脚步向前,眸光晶亮,脚步平缓。
那男子看着冷言诺的眼睛,消息不是说,冷言诺失明了吗,为何她看上去无一丝失明的样子,更甚至于那看似瘦弱的女子一语一轻间所散发的气势,竟让他们生出不忍亵渎之意,那男子抿唇半响,心神一警惕,却道,“不过小事,何苦劳烦我家主子。”男子也无畏隐瞒,显然冷言诺早该猜到要取她命的人是谁。
“你们主子如今怕是在想着如何取悦天慕新皇吧。”冷言诺冷声笑,一语起,脚步依旧向前。
“啊…。”一道惊呼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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