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最后一程(1 / 2)
北风呼啸的刮在脸上生疼,宛若刀割。
像是故意要印证眼下已经步入隆冬季节一般,邬江上空也开始簌簌飘下小雪,带着一股令人觉得牙酸的凉意,冷不丁慢慢飘下落进还算平淡的江水中。
可是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一星半点的声响,整个战场像是定格住了一般,让人内心强烈的迫切着想要回到半盏茶之前。
谁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眼下这副全军呆滞的场面。
“不!”两道来自不一方向的吼声还回荡在邬江的上空,似是野兽的悲鸣,似是将死之人发出最后的怒吼。
“你干了什么,你干了什么!”谢青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身上还沾着由于战事喷洒溅射到的鲜血,整张脸都脏污的不行。他面色狰狞地猛地一把抓住身边之人的衣襟,冷不防用手中长枪横在那人的脖颈处。
他眼底赤红,额角的青筋爆出,无一不显露着谢青闻此时震愕暴怒的心情。
他们已经在这儿战了整整一日一夜没有回营地,就为了渡江一战。镇西军想要往他们这边来,他们则是想要往镇西军那边去,在邬江上一座小小的吊桥上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冬季的江水略显平静,却也同时像一条无底深渊,一次又一次的吞没了生命。
不小心掉下江水的战士们或是受伤脱力,或只是失足踩空,在这个季节掉进邬江的人即便是不死也会被冻成冰人,再捞上来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是眼下这个根本没有机会打捞的时候。
时隔一月的试探,谁都想要在渡江之战中占取先机,将自己的占地再往前挪一挪,为后来的军队打下良好的基础。
甄石所率领几千先锋军突袭,其余人殿后。谢青闻同样率军攻之,其余将士以守为主。
甄石比谢青闻要年长几岁,已经三十有余,素来是甄大将军的骄傲。眼下在这个情况中也不例外,他表现优秀,似是完美的继承了甄家将门的基因,在战场上大显身手。
经过了一个月,消磨担心的并不只是曾后,同样也有镇西军。
可是异象总是突如其来的发生,谢青闻只觉得眼前一花,事情就完完全全的不一样了。刚刚还在奋勇的率军杀敌的甄石,就像是一个破碎的娃娃,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宛若血人。
冯凭冷笑一声,袖袍轻挥将谢青闻整个人掀开,若不是有士兵在后扶着只怕他也要摔上一跤。“谢小将军,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咱家干了什么难道还要向你汇报不成?”
他居高临下的站在谢青闻的面前抬起了下巴,那阴鸷的眸子在谢青闻看来就像是一只偷腥的黄鼠狼。“甄石是敌将,杀之就是立了大功,恭喜你了,谢小将军。”他披着一件狐裘大氅,配上灰白相间的头发,整个人看上去阴阳怪气的邪恶。
谢青闻气的浑身发抖,他紧紧咬着下唇,牙关不住地打起架来,整个人比之掉进邬江的那些冻成冰碴子的人还要冷,如坠冰窖。“你……你……”他连看都没有看清,甄石就好像整个人是被什么东西给牵引了一样,被一支长枪穿胸而过。
“咱家什么?”冯凭笑道,“谢小将军,不要怪咱家没提醒你。咱家从前是你谢家军的监军,现在仍是你的监军,咱家说的话就是太后娘娘说的话,你最好要听清楚了。镇西军是叛军,咱家不管你从前是否与镇西军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交情,你是朝廷的人,镇西军却是萧天鸣那个叛贼的人,你们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谢青闻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眼角余光还能看到刚刚渡江到了陌州地界的甄石,身体不断抽搐着从口中呕出鲜血。那支长枪还牢牢地插在他的胸口,胸前衣襟一片血肉模糊。他因剧烈的疼痛双手不断虚空乱抓,嘴角发出不明的咿呀声,像是在疑惑为什么自己的人生就终结在了这里。
没有人看到甄石是怎么死的,他同样也没看清。
不过不管甄石死因如何,都算是死在谢家军的手里,死在他谢青闻的手里。
谢青闻眼前有些模糊,不知是汗还是血,亦或是眼泪。他也曾从爹口中听过甄石的名字,和二子甄玉不一样的是,甄石就像是一个完美儿子的代表,既勤奋好学,又天资过人,向来是甄大将军的骄傲。而眼下,就在甄大将军仍驻扎在云州驻地等着甄石送回好消息的时候,这个心头骄傲的儿子却是被人抬回去的。
他死死的抠着身下的雪,十指都嵌进雪中冻伤也不自知。
战场素来无情,可眼下当真就是他想看到的吗?谢家军的枪尖永远是对着敌人的,可镇西军不是,他们并非北汉,也并非西秦,为什么就要落到这般不得不以死相拼的境地?
他没有手软,镇西军同样也没有手软,雪堆江水中的尸体不知凡几,皆是这一天一夜之内伤亡的人。明明跟以前一般是谢青闻熟知的战场,可是为什么他今日就觉得这么无力,从心底深深的涌上来一股无力的感觉呢?
甄石何等人才,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內监的暗箭之下,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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