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为红颜去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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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朗昆跌下马,幸亏没事,不然……”皇后长叹一声,忧心忡忡地说:“为什么偏偏要是他?!”

朗泽诧异地抬起头来,母亲,为何要这样说呢?

皇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幽幽地开口道:“你知道朗昆的母亲,是谁么?”

“不是说,是一个宫女么?!”朗泽想了想,说:“不对吗?”

“她,的确是一个宫女,”皇后低沉道:“却不是一般的宫女。”她站起身,缓缓地走近窗前,眼睛,直盯着窗外那一抹最后的残霞,渐渐地漫起一层嫉妒和怨恨:“你知道你父皇寝宫里的那幅《春江水暖图》出自何人之手么?”

“难道是朗昆的母亲绣的?!”朗择不确定地问,又说:“那幅绣屏,原来就觉得手工一般,不知道父皇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么多年来一直做中屏放在寝宫里,从来都没有换过。”

皇后没有回答,反而又问:“你父皇每年六月初七,必不临幸任何妃嫔,只一人独卧正阳殿,你知道那是为何?”

朗泽无声地摇摇头。

“苏坤雪,她的名字叫苏坤雪,”皇后黯然道:“《春江水暖图》是她怀着朗昆时绣的,六月初七是她的忌日。”

朗泽忽然间无言。

苏坤雪,一个谢世了十八年的女子,到底有着怎样的魅力,竟可以让拥有后宫三千粉黛的父皇,生生挂念到如今?而父皇,对她又是怎样的用情至深,始终在心底为她保留着一块思念的净土?!

“可惜,你父皇如此深爱她,她心里爱着的,却是别人,”皇后冷冷地哼一声,怨毒地说:“我十六岁嫁给你父皇,十七岁生下你,十八岁做太子妃,十九岁当皇后,整整二十年,你父皇从来都没正眼瞧过我,他对我的冷落,报应过来,就是他深爱的女子,不但不爱他,而且恨之入骨。”

皇后的眼里,忽然冒出盈盈水意,她咬牙切齿,无比痛快地说:“报应!”

朗泽望着母亲那张因浓烈的恨意和报复的快意而严重扭曲的脸,感到一阵阵寒意。然而,与此同时,也大大地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他等母亲的情绪平息了一点,正要问个究竟,忽然听见母亲开口了:“朗昆虽然不是嫡子,却是苏坤雪留给你父皇的唯一念想,所以对他,你父皇一直都是另眼相看的。”

皇后说:“这次坠马,你父皇决计不会就这么算了。”她叹一口气,望向儿子:“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就怕你父皇认为这次事件是有人故意为之,说不定已经开始派人暗中追查了。”

是啊,父皇,历来多疑。朗泽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他说:“事实上这事确实只是凑巧而已,父皇要查便查。”

“皇室无小事。”皇后仍旧是不敢掉以轻心,说:“我就怕牵扯到你身上,坏了大事。”

“那也没办法,以后我尽量小心就是。”朗泽沉声道。

皇后点点头,摆手让他下去,猛地又喊:“泽儿——”

朗泽回过头来,皇后却欲言又止,长叹一声,她其实是想说,你要跟朗昆保持一定的距离,要防范他,因为在所有的皇子中,他是最具威胁力的,但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有说。也许,现在,还没到必须提醒他的时候。

朗泽一肚子狐疑,出了母亲的房门,迎面碰上一个老宫女,笑着和他打招呼:“二皇子殿下。”见他一脸不痛快,知道是因何缘由,于是轻声开导道:“殿下想开些,皇后娘娘总归是为了你好。”

“云姨,”朗泽已经走过了,又停下步子,转过头来,忽然问:“你知道苏坤雪吗?”

那被唤做云姨的老宫女怔了怔,有些踌躇。

“你知道的,是吗?”朗泽索性将身体全部转过来,面朝着她:“你从小就跟着母后,陪嫁、入宫,已经快三十年了,母后身边发生的事,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他说:“请你告诉我,苏坤雪的事。”

云姨摇摇头,扭头就走,似乎要逃避什么。

朗泽一路追过去,紧紧地跟着,软磨硬泡,非要云姨说。

云姨无法,叹息道:“你既然一定要知道,那我就说吧,本来,这些事都应该是烂在肚子里的。”

她静静地看了朗泽一眼,低沉地说:

我十二岁那年被买进刘家的时候,小姐,也就是你娘——皇后娘娘才刚刚十岁。刘夫人见我聪明伶俐,就安排我照顾小姐秀淑饮食起居。

有一天晚上,闪电霹雳,雷雨大作,仿佛就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我和小姐吓得不敢合眼,合着被子坐在床上。等到了二更天,暴雨还是没停,却听见内院里一阵响动,很多脚步纷沓的声音,我好奇地溜出去一看,原来是出门近半年的老爷回家来了。照理说,这时候夫人应该很高兴才是,可是我看见,夫人满脸阴沉,将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女骇领到小姐房里,要我先招呼她睡下。

“她应该就是苏坤雪吧?”朗泽忍不住插话进去:“原来她是外公在外面生的孩子啊?”

“如果是,倒好了,”云姨接着说:“可惜,不是的,而且很久以后,刘家还因此惹出了一桩祸端——”

刘夫人将下人全部驱出了内院,然后关上房门。而后,只听见夫人怒气冲冲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你真是不要命了,把她带回来,也不怕因此牵连整个刘家!”

刘将军说:“所人所托,忠人之事,再说了,她迟早也是我们家的人。”

“以前你可以这么说,但现在情况变了,”刘夫人尖利的嗓子:“别人都惟恐避之不及,你倒好,还往家里领!从哪里来的送回哪里去!”

“我已经领回来了,就断不会送回去!”刘将军的口气很坚决。

“你——”刘夫人气得几乎晕厥。

“从此后她就是我刘家的人!”刘将军断然道:“接纳、不接纳都由不得你,就这么定了!”

刘夫人的哭声从房内传来,传到小姐秀淑的房里。

“都怪你,害我娘伤心!”秀淑怨恨地冲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瑟缩地站在那里,低声道:“对不起。”

秀淑并没有解气,不满地说:“不准你睡我的床!”

小女孩也不说话,静静地站到了一旁。

过了许久,秀淑终于睡着了,阿云这才过来招呼小女孩:“你睡到那边软榻上吧,我给你加条被子。”

“谢谢,给您添麻烦了。”小女孩自始自终都低着头,谦恭有礼,不由得让阿云多了几分怜惜。

“她到底是谁啊?”朗泽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

云姨回答道:“我也是很就以后才知道,这个苏坤雪,是凉洲知府苏牧群的女儿。苏家与刘家,是世交,雪儿与荻少爷,也就是你舅舅镇南大将军,是指腹为婚。苏知府因事被朝廷贬斥,全家发配岭南,他因怜惜幼女,就修书给老爷,希望老爷看在早有合婚的约定上出面保全雪儿。因此老爷出门半年,上下打点,对外只说其女半路病故,暗地里又亲自去到岭南,将雪儿从半道上接回刘府。幸而接回了,苏知府一家六口,到岭南不过半年,就因瘴气和一种叫做‘打摆子’的病,全部过世。”

“哎呀,她的身世也真是凄惨。”朗泽啧啧地摇头。

“是啊,”云姨说:“虽然是活着,而且进了刘府,可她过得并不顺心。老爷对她还是很照顾,可惜老爷在家的时间实在太少,多数时候都在边关镇守,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而夫人并不喜欢她,一是嫌她命硬,克死了家人,二是因为她是罪臣之后,天天提心掉胆,害怕东窗事发,所以在刘府,说是做童养媳养着,实际上是当个丫头使唤。那雪儿,虽然身份尴尬,但小小年纪,好象很是能理解自己的处境,做人做事,甚是乖巧可人。”

“堂堂小姐沦落为丫头,那她,应该很是愁苦。”朗泽感同身受。

“也不啊,总有人对她好的,”云姨淡淡一笑:“有些事,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只能说有缘。”

第二天,刘将军把所有人都聚到前厅,当众宣布有一位表小姐今后常住刘府,唤做“雪小姐”。下人们遣散后,厅里只剩下刘将军夫妇和几个孩子。

“雪儿,我给你介绍一下。”刘将军把小女孩牵过来。

“大哥镜平在边关军营里,今天暂时见不着了,这是二哥镜冲,”然后转回来,指着一个十三岁的半大小子说:“这个愣头青,就是三哥镜荻。”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小女孩,忽然抬起头来,快速而认真地扫了镜荻一眼。只看见,憨头憨脑的一个男孩子,长的壮实,正裂着大嘴,望着自己傻笑。

“他,”刘将军抬手一指镜荻,想说什么,却又打住,轻声嘀咕了一句:“还是等你大了再说罢。”

“我知道。”雪儿小声说。

“你知道?”刘将军有些意外。

“爹爹都告诉我了,”雪儿低着头,小声说:“以后他就是我的天。”

好一个以夫为天啊,刘将军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将女儿拉过来:“秀淑,你们昨天已经见过了,你比雪儿长三岁,今后,要好好照顾她。”

秀淑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没有表情的一张脸,其实是不欢迎雪儿。

刘将军没有在意,又转头对刘夫人说:“孩子们都见过了,雪儿还没有固定的住处,请夫人安排一下。”

夫人还没来得及答话,镜荻已经一步上前,很是亲热地拉住雪儿的手,说:“住我房里去吧。”

刘将军片刻愕然,然后忍俊不禁,大笑道:“这小子,你好象知道这是你老婆似的。”

镜荻一点也不知羞,偏头想了想,大大咧咧地说:“原来那个还在肚子里就确定给我做老婆的,就是她啊,我受了——”

大家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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