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血染的图腾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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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血染的图腾1

哈菲兹·阿弗拉克睁开眼睛,木然的眼光落在灰黄的天空。

天空是小小的,有着不规则的深色边缘。哈菲兹正躺在自己家里的地板上,四围的墙壁满满地绘着颜色浓烈的蓝色和红色的风信子。他家的屋顶被炸穿了。

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的左手,他费力地偏过头去看。

母亲的手连着他的手,母亲残缺的尸体在四五米外,扭曲成诡异的姿势。

两行泪水从他稚嫩的脸颊上滑过,哈菲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尖锐的呼啸由远及近,几架战斗机低空飞掠,十枚或者二十枚导弹一头扎进这已成废墟的小镇,大地震颤,在震耳欲聋的爆照声中,残垣断壁被炸成更细碎的粉末。黑色的烟,黄色的尘纷纷扬扬地弥漫,遮蔽了屋顶之上的天空。

这是2006年的伊拉克。

哈菲兹清楚地记得,在这一天,他失去了母亲和妹妹。一个月后,父亲和他登上拥挤的货车,仓皇逃出了故乡。

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他回到了童年时代,回到了一切苦难的起点。

哈菲兹觉得自己身处梦中,但是身上清楚无误的痛苦感觉又让他倍感疑惑。他坐起来,用右手冷静地一根根扳开母亲断手的手指。母亲平日里温暖柔软的手此刻冷硬如铁锁,炸弹袭来那一刻,她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伸展成一座碉堡,用血肉为孩子隔绝一切危险。

哈菲兹扳开最后一根手指,断手砸在地上,溅起一团尘土。哈菲兹站起来,泪流满面,虽然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酷僵硬。

即使回到童年,他的内心也早已不是十二岁的孩子。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刚刚移民到洛杉矶的头几年他经历过什么,但是他“贫民窟之狮”的称号跟着他到了纽约。又过了两年,他的帮派中再也没人敢提这个外号,甚至不敢提到贫民窟这个词。

“伊`斯兰之狮”是哈菲兹·阿弗拉克新的称呼。

他缓缓地走出坍塌的大门,一群男男女女穿着白大褂在废墟里来回奔跑。一个年轻的女人看见了哈菲兹,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他一把抱起。哈菲兹无动于衷地在她肩头随着她的奔跑一摇一晃,好像一具没有生命的布偶。

女人把他放在一辆绘着红色十字的救护车旁边,抓过一瓶矿泉水塞进他手里,又匆匆跑开了。

哈菲兹靠着救护车的轮胎坐下,附近一块清理出的空地上,排着七八具尸体,用床单草草覆盖住。惨白的脚从床单下面僵硬地伸着。有一具小小的尸体属于他年幼的妹妹。他别过头不去看他们。

“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这时一个白色的影子来到他身边,“你母亲和妹妹的样子?”

那也是一个白大褂,他戴着蓝色口罩,露出一半线条坚硬的脸庞。

“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他蹲下来,漆黑的瞳孔直视着哈菲兹,“你原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不忘记又有什么用?倒塌的屋子可以重建,死去的人只能烂在泥土里。”哈菲兹冷漠地回答,“你是谁?是你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吧?你有什么目的?”

“我随便是谁,这无关紧要。你可以叫我耶稣基督,也可以叫我释迦牟尼,按照你们的习惯,你可以叫我穆罕默德。”男人说,“你说得对,回忆毫无用处。”

穆罕默德逼近哈菲兹:“但是你为什么要在头皮上纹下她们的名字?”

哈菲兹侧身,一记凌厉的摆拳直冲穆罕默德的脸颊。穆罕默德向后略微一仰,轻易地躲过了攻击。

“看一看,”他说,“看一看自己有多弱小。”

哈菲兹弹身扑了上来,企图抱住他的腰。穆罕默德抬肘不轻不重地击中哈菲兹的胸口,哈菲兹踉踉跄跄退后几步,跌坐在地上。

“我比你的母亲还了解你,‘贫民窟的狮子’阿弗拉克,”穆罕默德说,“你对自己的生命视若草芥,厮打的时候仿佛不是为了胜利,反而是为了打死自己。你的眼神让最野蛮的战士感到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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