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燃犀照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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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之能远非我等可想,而西王母当是能与之相商之常人。昔日世人若想有求于神,恐需西王母传言,故周穆王擅名西王母,以为天佑。”

落雪无声,已漫过二人脚踝。

尉缭凝目思索着子婴的话,眉头聚成高高的山丘,努力寻找记忆中的相似事件,却不知是想认同还是想驳斥。

世上从不乏巧合之事,有的也仅是巧合。极少数之事,归于冥冥倒也无妨。

但...这冥冥若是被“人”所控,那便是大事,比国亡君死,山崩地陷,日月颠倒...不知大上多少倍的事。

或许所有人都曾期盼过有神相助解围,有神来为世间不平事主持公道。

倘若神真的来了,对世人宣称他真实存在。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敬仰,不是膜拜,而是恐惧...宁可同归于尽,也要让其消失。

人口中,心中的神只是存在与否皆无关紧要的说辞罢了。

“若那‘神’当真要亡秦,秦王可有对策...”

尉缭语气颤抖,苍老的面皮不自主直颤,此事不仅担忧子婴,更是担忧天下生民。

“对策?”子婴摇头讪笑,“魏辙自以为替天而行,便劳烦尉缭先生求于黄石公,好让他当一回西王母。”

尉缭重重点头,“此事干系重大,若有所需,尽可相告老夫,老夫可求于天下隐士相助,不可坐以待亡!”

子婴伸手接雪,随即碾碎融化。

“不必劳烦隐士,灵焚师父倒是告知过寡人。”子婴长叹一声,随即问道,“昔日民智未开诅咒之术盛行,恐是那些奇人干扰世间的手段。而今诅咒之术似成空谈,该是那奇人不想让世人发觉其踪迹。尉缭先生可知,今后若想该如何寻其踪?”

“这...”尉缭大力捋着胡须思索,“恐是乱世之时,怪事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子婴点头,“乱世之时多谣言,亦是以真掺假的最好时机。”

尉缭似有不解,“天下纷乱已有三年,难道还有比而今更乱之时?”

“自然有。那非是三年,而是三百余年,名为魏晋南北朝。”子婴解释道。

魏晋南北朝之时,天下动乱,名不聊生,志怪之书盛行。子婴本对此类书嗤之以鼻,但仔细想来,上古,魏晋,明清,每个时期的志怪均不相同。虽可能是每个时期国情不同,志怪作者以此表达的夙愿不同所致。但无一例外,与史书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外,己身所在之时不乏怪事,那种怪事与明清志怪更为相同,不得不怀疑,所谓的怪事中夹杂着实情。

“后世之国亦以魏晋为名?”尉缭皱眉问道。

“不止如此。”子婴笑道,“前有三家分晋,后有天下三分归晋,这‘冥冥’做起事来,还算有迹可循。”

尉缭不明觉厉,问道,“秦王所寻之迹是?”

“一位名将的死因!”子婴收回笑意。

西晋末,八王作乱,国力大衰,最终为匈奴人所灭。随后晋人衣冠南渡,太原温氏司徒温羡之侄,司空府右司马温峤南下江东拥戴司马睿为帝,是为东晋元帝。后温峤又平定王敦,苏峻之乱,名声赫赫。朝中欲让温峤辅政,温峤并无此心,便归江州。而那怪事...便发生在归江州途中,亦是他的死因。”

温峤燃犀照水而死。

《晋书》卷六十七:至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毁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者。峤其夜梦人谓己曰:“与君幽明道别,何意相照也?”意甚恶之。峤先有齿疾,至是拔之,因中风,至镇未旬而卒,时年四十二。

子婴说完,尉缭又是一番沉思。

“那温峤的死因乃是中风,似于水中之物无关。”尉缭捋须道。

“寡人亦曾如此思虑,但始皇怪事中亦有水中之物。”子婴面色凝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寡人今日便燃犀,以求鬼神之物托梦。”

“可那温峤燃犀照水后亡,秦王不怕...”

“总归要试试,这个时候,水中的‘鬼神’还是可见人的吧?”子婴扫落衣上白雪,“尉缭先生可有何水可谏?”

“秦王既执意如此,那便...渭水吧。吕尚曾于渭水之上垂钓,一助周一灭周,此水再适合不过。”

“便依此言!”

......

“此酒...后劲倒是怪大的。”

陈平醉眼朦胧,脸颊通红一片,放下酒爵,侧身拄膝望向屋外,“今岁之雪甚丰,鸣雌侯居然说大秦五谷不丰,真不知何出此言。看来小姑娘之语不可全信,王上还需靠你我谋士。”

“确非鸣雌侯所言,非是大秦灾年,而是数国灾年。”张良苦笑。

“数国?!”陈平醉眼微睁,酒醒了一半,脑袋仍旧昏昏沉沉。

“正是。”张良点头,“阴阳二气周转,去岁寒气渐盛,韩地之田便已有败相,五谷不熟,杂草繁茂。各国君主久困战事,并未察觉。今岁当是亦然,明岁寒气将至极。是时,秦,河南,陈馀之赵,齐,燕,以及匈奴所占之赵魏,均会饿殍遍地,以至...易子而食。”

陈平惊骇半晌,扶额沉思,“《礼记》有言;‘夏行冬令,则雹霰伤谷,道路不通,暴兵来至。行春令,则五谷晚熟,百滕时起,其国乃饥。行秋令,则草木零落,果实早成,民殃于疫’...先生之言,可是夏行春令?!”

张良面色凝重,缓缓点头。

“这便麻烦了...”陈平呲牙倒吸冷气,“魏王豹还毁了近半五谷。”

“确是麻烦,王上打下了巴蜀之地,悉心劳作本可缓关内之危。此刻却横生事端,一切恐皆需系于东陵侯一身了。若有奇法,则可安渡此关,不然...巴蜀之民定不满王上大肆调粮食,吕氏若在那时煽动,王上之辛劳恐毁于一旦。”

二人齐齐沉默,均未言陈平“欺瞒”匈奴一事。

五谷不熟,杂草茂盛,更会引得匈奴人大肆南下,那时,恐无一国有实力可与其抗争。

便非是大秦之难,而是九州之难。

“子房先生...”陈平不好意思般开口,“北地有灾,南方二气可好?此番入衡山国,吴芮似曾说过,可大肆耕种以助大秦。若如此,北地诸国间此消彼长,大秦势必再成最强。王上只需击退匈奴,便可一统北方。”

“南方无碍。”

“甚好!秦魏交战百年,甚熟魏地地形,胡夫人又深知匈奴习性,待一岁后,攻下魏地未尝不可!”陈平面露喜色。

“陈大夫将诸国想的太简单了。”张良摇头,“河南国韩信,总归是项羽旧臣,当初亦是被驱逐而走。如今九江国无君,韩信若投项羽,总归会得些九江之地,何以舍弃求远,拉拢英布?”

“子房先生的意思是?”

“韩信与其手下谋士蒯通,始终惦记着秦地不放,河南,临江二国皆在大秦周围,这才是此法之因。此外...蒯通似乎亦知晓北地灾情,才会选择南方的英布,不然北方的陈馀该是更好的选择。”

张良轻捻边角处的黑棋,“燕国虽不弱,然地处最北,灾情该是最为严重之地,以臧荼的行事,恐是会先向一强国不战称臣,再待到时机成熟反叛。如今看来,臧荼该是会投靠匈奴,与大秦为敌。

齐国,亦是内部势力最乱之国,明是田横田广做主,背地亦有项庄,负刍又在其中做了些手脚。即便五谷有灾,亦有楚地相助。此三方皆不会交好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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