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破阵20(2 / 2)
“一定是你被二皇子看中,又被他强迫,他令你恐惧恶心,你却不敢将真相宣之于众,于是只好逃出宫去,你后来科举高中本能入朝为官得重用,最终却选择在翰林院修撰书画避世,你一定是被他骚扰怕了吧?”
“他是如何威胁你的?”
“你是不是被他强迫着与他欢好过?!”
屋内除了建章帝和赵沅,只有傅玦和三法司主官,但孙律一句比一句更刺耳,像耳光一般打在秦瞻脸上,秦瞻低着脑袋,身影却开始微微颤抖。
赵沅再听不下去,“孙律,你放肆!”
孙律看也不看赵沅,只语气恶劣地带上了轻鄙,“你是伯府之子,又惊才艳艳,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可你却被皇子逼迫着与男人欢好,你不得不承受侵犯,却因为他的身份有苦难言,你怎能不恨他?!”
“孙律,你——”
“皇姐——”
赵沅想阻止孙律不堪入耳之言,建章帝却不高不低地轻喝了一声,赵沅咬牙望着秦瞻,眼底尽是疼惜,跪在地上的秦瞻却忽然表情古怪的抽搐了两下,他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额头极快地溢出一片冷汗,像在极力地忍耐什么。
孙律眼瞳微缩,继续尖刻地道:“与男子欢好的滋味如何?你与公主多年无子,是否因为此事?你对他记恨在心,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立为储君?若他成了太子,你岂不是再也不能逃脱他的掌控?”
“不……”
“建元十八年那夜,先帝赏赐给他的建兰出现在你和公主院中,他是不是知道你喜欢建兰,想以此暗示于你?你看看,你和公主彼时已经成婚一年多,他仍然不放过你,你不杀他,简直是天理难容——”
“不……不是……”
秦瞻低不可闻地否认,却呼吸急促,身子不受控地颤抖,更不敢看在场任何一人。
孙律见状,忽然蹲在秦瞻身前,又取下腰间短剑,用剑鞘轻薄地挑他下颌,“被人亵玩这样的奇耻大辱,是个男人都难以忍受,我还知道他有虐待宫女的习惯,他当初,是不是也那般对待过你?”
孙律腕上用了力道,却无法令秦瞻抬起头来,他使劲攥紧拳头,随着孙律诛心之言,嘴角不住抖动,却再发不出一字,冷汗顺着他的鬓角而下,他脑袋略歪着,面部肌理诡异抽搐,就在孙律问出最后一句时,他不知想到什么,极力忍耐的表情忽地变了。
他撩起眼皮看孙律,嘴角咧出一个阴狠地怪笑,“该死——”
这二字咬牙切齿,带着浓烈的恨意,下一刻,秦瞻如同豹子一般朝孙律扑了过去,他双手并用,一把掐住孙律的脖颈,表情狰狞地喝骂:“当真该死,你和他们一样该死!”
“驸马!”
“来人护驾——”
忽然出现的变故让殿内大乱,赵沅惊唤秦瞻,站在门口的杨启福大骇,立刻高声呼喝不远处的禁军,“快进殿护驾——”
蒋维等人挡在御案之前,蔺知行年轻,立刻上前想要制住秦瞻,傅玦离得最近,两步上前,又在秦瞻手肘处一捏,顿时让秦瞻虎豹一般的力道松懈下来,他将人往后一掼,殿门处涌进来的禁军当即将秦瞻钳制了住!
秦瞻被双手反剪着跪在地上,饶是如此,他仍在拼命挣扎,两个孔武有力的禁军,竟几乎按压不住,他双眸更含了汹涌恨意,狠狠地瞪着在场每一个人,“你们都应该和赵烨一样下地狱!”
孙律从提起赵烨的龙阳之好起,便是想激怒秦瞻,好逼他露出另一番面孔,却未想到他竟会狂性大发。看起来文弱之人,露出狠劲儿来,竟然也好似虎狼一般,他被扑倒在地,又被掐得猛咳数声,颈子上瞬间留下两道紫红淤痕,他一边摸着脖颈一边坐起身来,惊讶地望着发狂了的秦瞻。
到了这般地步,谁都看出秦瞻深着另一幅面目,赵沅心惊不已,却仍然本能地想要提醒他,“驸马!这是御前,你休要胡言乱语!”
“让他骂!”
被挡着的建章帝忽然开口,蒋维和郑怀兴连忙让开,便见建章帝寒着脸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当年皇兄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真的是你害了他?!”
秦瞻挣扎的面目赤红,他愤恨地瞪着诸人,脖颈和面颊上青筋暴起,其他禁军拔刀挡在他侧前,当真怕他挣脱开来谋害建章帝。
“对我做了什么?”秦瞻冷笑着道:“这你要去问那早就下了十八层地狱的赵烨!他那样禽兽不如的畜牲,竟还能被扶上储君之位?你们应该感谢我,若他成了皇帝,大周只怕早就亡了国——”
众人惊震不已,建章帝立刻问:“你承认是你害了皇兄?”
秦瞻咬牙切齿地道:“我害他?我不过是让他遭受应有报应而已,他那样罪大恶极之人,就算被大火活活烧死千次百次也算不得什么!只让他遭受了一次痛苦,已经是太便宜他了——”
“驸马,你在说什么?!”
见秦瞻真的承认是自己害了赵烨,赵沅再也忍不住,她快步上前来蹲在秦瞻眼前,急切地道:“驸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皇兄怎会是你所害?”
秦瞻如何愤恨地看别人,此刻便如何愤恨地看赵沅,只是到底夫妻多年,他看赵沅的目光格外复杂,“你不是最应该知道我为何杀他吗?那天……那天他送来了建兰,你不是也替我生气吗?可你到底顾念着兄妹之谊,顾念着朝堂大局,你要去理论,可理论有何用?杀了他,只有杀了他才能一绝后患!”
赵沅惊呆了,仿佛已不认识眼前的秦瞻,见她如此模样,秦瞻惨笑一声,“莫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你喜欢的是文雅宽厚的我,即便遭了奇耻大辱,也能忍耐着既往不咎,那样的我,也从未对你不起过,但你终究也是皇室之人,你生来便享受至高无上的尊荣,见惯了自上而下的践踏,你怎能体会我心中的苦痛?”
“这些年来,我安好之时,可谓对你百依百顺,你整日出入朝堂高谈阔论,又要为天下女子谋福祉,可你却从不知你枕边人夜夜噩梦,你心安理得的享受我对你的服从与敬爱,还以为我与你情深意笃,可你怎么不想想,你的亲哥哥毁了我的一生,我怎能半分都不介怀?公主,你当真是天下最聪颖,也是最蠢笨之人!”
赵沅面色惨白地看着秦瞻,“你,你不是我认识的瀚卿……”
秦瞻并不反驳,甚至嘲弄地道:“你当真爱那个卑躬屈膝的秦瀚卿吗?若你爱他,怎连他的痛苦都视若无睹?他以为你多珍视他,他以为自己找到了至爱与知己,可对你而言,他不过是能万事顺从你,从不会令你不满意的庸碌傀儡罢了!”
秦瞻一口一个“他”,好似再说别人的故事,赵沅眼眶微红,下意识要去扶他的手臂,押着他的两个禁军不知所措,手下力道也微松了几分。
赵沅握着秦瞻的手臂,“瀚卿,你怎能如此做想?你我夫妻一场,我亦知道那些旧事,可……可是你日日劝我,也是你说他并未伤过你……”
“难道我说了,你就能帮我杀了他吗?”
秦瞻满眸讽刺,见赵沅愣住,他眼底闪过一抹深深地厌恶,又再度发狠,猛地将赵沅往后一推——
“保护公主!”
离得最近的孙律一声低喝,两个禁军却措手不及。
赵沅正觉肝肠寸断,毫无防备之下,被推得重重跌在地上,她下意识以手撑地,寸长的指甲戳在地砖上,“啪”的一声折断,就连挂在腰间的玉佩也应声而碎。
此举突然,谁也想不到秦瞻对赵沅也这样满是戾气,拿刀的禁军们立刻蜂拥而上,齐齐将秦瞻重新按住,这一下,秦瞻被按得连脸颊都贴在地上,纵然还在反抗挣扎,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赵沅跌在地上,正惊痛地看着碎成几块的玉佩和散掉的丝绦流苏,望着仍然满脸恨意的秦瞻,她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并碎了,秦瞻不仅想伤别人,甚至对她也毫无顾惜,这哪里还是她心底的那个秦瀚卿?
她不管自己流血的指甲,只将丝绦和玉佩一点点捡起来,又痛心地道:“我的指甲,是你用脂纸染得,这挂玉佩的穗子结,也是你编得,玉佩,是你在相国寺开过光的,难道这些,都是你假装做出来的?”
她不知想到什么,语声中露出一丝哀求,“瀚卿,你醒一醒,你癔症发作了对吗?这根本不是你的真心话——”
“皇姐,你才要清醒一点。”
建章帝从御案之后走出,亲自将赵沅扶起,见她面上惊痛难当,又迫使她看着自己,“皇姐,就算是癔症,你听他言辞有理可循,并非疯言疯语,便知这也是他,只是他露出真面目罢了,皇姐,你适才说过,若有铁证,绝不姑息,如今他自己都承认了,你还信他?若他当真心怀仇恨,又怎会对你全心全意?”
赵沅牙关紧合,再去看时,便见秦瞻虽狼狈不堪,却仍不甘心地挣扎,这时孙律上前喝问道:“那你为何杀了齐明棠和吕嫣?”
秦瞻狠声道:“你们不是都查到淑妃宫里了吗?”
孙律看向傅玦,傅玦便道:“所以果然是那日淑妃生辰宴上,吕嫣撞见了你的秘密?”
秦瞻想起吕嫣,眼底尽是轻鄙,“那日去水阁,公主酒后失语,提到了瑶华之乱,我本不想动怒,可到底未曾忍住,我知她酒后必定记不清前事,便喝骂赵烨死不足惜,又说赵烨死于我之手,是他的报应,可我没想到,此话却被吕嫣听见,她当真是人心不足啊,竟要挟于我……”
“我平静之后便知不妙,只好先稳住她,可她非要我帮她嫁去西凉为后,本来帮她斡旋也并不难,可我没想到,事情被齐明棠知道了,一步错,步步错,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于是我只好将错就错!”
秦瞻边说边扬唇,神色十分畅快,赵沅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瞻,只觉紧握着的玉佩碎片和丝绦有些讽刺意味,她想丢弃,又难以狠下心肠,不由匆忙放进了袖中。
秦瞻还在挣扎,她看在眼底,只觉心底沉痛难平,更难以想象自己这么多年竟信错了人,可就在此时,秦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剧烈的挣扎忽然停了下来。
他好似晕厥一般瘫倒在地,几个禁军只当自己手重,连忙松开五分,可即便如此,秦瞻仍一动不动,孙律眉头一皱上前探查,只见秦瞻面颊贴在地上,眼睛虽微微闭着,呼吸却仍是不稳,某一刻,他彻底的声息全无。
孙律正想伸手去探秦瞻的鼻息,秦瞻却在此时睁开了眸子,他神情温和,目光无害,见自己趴在地上,很有些茫然,可待抬起头来看清眼前景象,他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愣了住!
秦瞻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骤然惨白,又绝望地看向赵沅,“公主……我、我刚才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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