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负屃亡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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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拓大声嘶吼着推开重骑的落环大刀,后踢一脚,便将林泽踢至一匹战马附近,继而举剑直刺,正刺在一个重骑的面门之处。然而旁侧另一重骑大刀已落,木拓敏捷闪身,仍被划伤了肩膀。

平日里都是林泽发狠常常踢这少年的屁股打趣儿,想不到今日这少年终于回敬一脚,竟是这般舍生取义。

向木拓聚集的重骑越来越多,少年剑下所得鬼兵首级也越来越多,然而以一敌十,身间伤痕也越来越多......林泽望着木拓与其他负屃战士义无反顾地拼杀,心中一团热火终于重新燃烧。

活下去!

突如其来的强烈求生意志令林泽振作,他站起身来,迅速环视战场概况。

既然这些重骑都是术士施法召唤而来,那只要设法杀死良尤茧即可破法,或者夺了他的灵器,说不定这些重骑就能听自己使唤。不过想和做还完全是两回事,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协助木拓他们呢?

正在林泽思索之时,一摸战马侧袋,竟摸到一颗流火弹丸。这可能是唯一一个弹丸了,尽管只是初级的普通威力,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必须好好利用!

林泽取下装着弹丸的侧袋紧紧抱在怀里,忽然,感到一股奇异的压迫感正在逼近自己,那嚣张的气息瞬间令他感到不适,无需回头他也知道,是良尤茧已经到了自己身后。此时的林泽却想到一个有可能会鱼死网破的对策,尽管内心的恐惧无时不刻撕咬着他的心房,汗珠也如暴雨般流满一脸,但这或许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林泽强加淡定地,竟默默点燃了侧袋中的弹丸火捻。

只听到猝然交缠的聚灵之声,林泽转过身来,正对着准备一击将他杀死的良尤茧。忽然,林泽举起一手,在装有弹丸的侧袋前比划,像极了聚灵施术的动作。良尤茧以为林泽要施展御火之术,同时认定了侧袋里面就是他要找的灵器,迅速飞起一脚,脚尖一勾便将侧袋踢至自己身前。林泽假装身手去抢,又被良尤茧一记灵力打出十几米远,同时侧袋稳稳落在自己手中。

良尤茧轻蔑一笑,打开侧袋,不由脸色大变,然而为时已晚。

“轰!”

一只炸碎的残臂在半空中四散分裂,那轻狂术士的胸前和面部皆因炸伤而血肉模糊,右肩之下已是空无,唯有血流如注,颓然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这声爆炸也影响着不远处仍在对战的两队人马,包括木拓在内的负屃几人已精疲力竭,绝望之际,忽闻爆炸之声,刚刚还凶残狰狞的睚眦重骑皆发出同样痛苦的嘶鸣,一个个竟像被烧透的枯木一般,浑身化成碎末,在风中消逝。

成功了!

林泽捂着自己被灵力打中的胸口,望着满天溃散的黑色碎末,终于展露出一丝松懈,随即,就因体力不支而瘫倒在地。木拓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九哥面前,激动地将他扶住。其余负屃战士见局势扭转,亦欢呼着奔向储君殿下。

这个身体虚弱的男人,再一次创造了奇迹!

然而,未及众人雀跃多久,已成重伤的良尤茧又爬了起来,他一把拽下脖子上的灵器,踉跄地展开仅剩的一条胳膊,仰面朝向天空,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好像是在与天地交流,又好像是在请求上苍。条条水纹再次汇集,且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具有威力,就在水纹几乎将良尤茧整个人包裹起来之时,他忽然大喝一声,将灵器狠狠插在了脚下的土地上,一股灵力在地面上扩散开来。

不可思议的画面再次冲击着林泽的心理防线:

只见良尤茧脸上和身上的炸伤和烧伤逐渐消退,甚至愈合,只是,他的神色变得虚弱,黑发渐成白发,皱纹爬满了正在愈合的面容,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几岁一样。就在此时,明明已经溃散成灰的鬼骑们渐渐聚拢,竟再次化形成真,顷刻间恢复了凶残的模样。黑头战马高昂地嘶鸣一声,若不是良尤茧仍然少了一条胳膊,林泽恐怕会怀疑自己刚刚的壮举只是一场梦幻。

负屃一队所有人皆已看呆,心头的惶恐如巨浪般冲散了胜利的喜悦,本来已经被木拓扶起来的林泽瞬间脚下一软,险些再次瘫倒在地。

这个术士,竟然为了杀死负屃储君不惜以青春和寿命来祭祀灵器!

阴魂不散啊!这灵器里的鬼东西究竟给了良尤茧多少力量?伤之能愈,杀之能活!还有没有公平!还有没有天理!人类要被守护,救世主就可以被随便整蛊吗?命都搭上了连个术士都搞不死,这正常吗?这合理吗?

林泽此刻的心理状态已经没有了半点儿悲壮之情,而是完全跳脱出来,陷入对上天恶意刁难自己的谴责当中。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那么不真实,所有的牺牲,所有的慷慨豪情,仿佛只是在引导他入戏,让他这个现代人变成储君九半,让他替一个不知道什么鬼年代的弱鸡承受这些身体与精神的摧残。早知道这么扎心炸肺,真不如当时就死在监狱里!

“混蛋!耍我啊!”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者可以理解为怨气,气急的林泽推开木拓,忍着胸口的伤痛,站起身来,不断指着苍天叫骂。当然,这在木拓和负屃残兵眼里看来,他们的储君已经疯了。

“我林泽,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就不信了你真能杀死我!”

叫喊着,林泽竟然直挺挺地朝着正在施法的良尤茧走去,木拓等人迅速上前企图拦住疯狂的储君,但他们的储君此时竟像开了神通一般,大力将几人甩开。

良尤茧不禁露出招牌式的讪笑,因为面部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再加上苍老的脸上横着道道沟壑,这讪笑显得格外狰狞扭曲,同时,仅剩的一只手开始汇聚灵力,似是准备好要将面前这个夺去自己一臂还敢上前求死的疯子打成灰烬。

林泽仰头望了望苍天,眼中的光芒犹如蒸腾的火焰,继而怒视着不怀好意的良尤茧,忽然伸手指向他,几乎是用尽全身每一个细胞的力量,大声喊道:

“我,林泽,是救世主!我现在,要,你,死!”

“哈哈哈!储君殿下,我看你是已经疯......”

良尤茧这句讽刺尚未说完,众人只听见“嗖嗖嗖”几声弩箭飞过的声音,定睛一看,这轻狂术士竟已被利箭从口部贯穿了喉咙,带着困惑,惊诧和不甘,变成一具名副其实的尸体。

诶?真的死了?真有神助?

林泽不禁惊愕地回过头去,才发现,帮他达成心愿的并不是神,而是人,一支便装的负屃御军正在百米之处匆匆向这里赶来,手中的强弩不断发出利箭,箭锋所向尽是敌人的咽喉。

“臣等救驾来迟,请九殿下恕罪!”

御军头领一手握拳于胸前,单膝跪倒在恍惚的林泽的面前。原来,负屃国君见儿子出击几日仍没有返回赋城,心里着实担心,便派遣留守身旁的精英御军前来接应,想不到竟刚好救了林泽的性命,也刚好合上了那句要良尤茧去死的诅咒。

面对这种人为的刚好,林泽反倒不知所措了,只是微微挑了下眉毛,不禁抬眼望了望毫无变化的苍天。

没人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只有四个字可以概括所有无奈的感慨:天意弄人!

良尤茧虽然死了,但这一次,他召唤出来的睚眦重骑竟然没有随着他的死亡而消散,反而更加精神了,个个挥舞着落环大刀发出阵阵吼叫,仿佛重获自由一般。

这一阵狂吼也提醒着负屃众人,战斗还没有结束,他们将面对的鬼骑或许是脱缰的诡马,或许是解封的亡灵,总之,很难以血肉之躯相抗。

灵器!灵器可以控制它们!

林泽顾不得逐渐向众人靠近的鬼骑,连滚带爬地冲向良尤茧那具渐冷的尸体。木拓指挥着御军为储君殿下打掩护,一支支飞射出去的弩箭稳稳扎在贵骑的身上,对方却没有半点儿反应。而鬼骑们的进攻却是致命的,他们纷纷丢弃了睚眦落环大刀,换上一根根黝黑的长枪,估计这才是他们惯用的武器。

此时的林泽非常崩溃,灵器就在良尤茧手中,可这死鬼术士即使死透了都紧紧攥着自己的宝贝,生怕被哪个活人抢走。林泽怎么也掰不开尸体的手指,干脆取了长剑,准备斩断这倔强的手腕。战场上,残忍一点儿本是在所难免,谁知他一剑落下,穿过了血肉骨骼正砍在灵器之上。

肃然一环灵力迸发扩散,正打在林泽身上,这个本就身体虚弱的储君殿下,瞬间像个轻飘的玩物一样被震了出去。震出去也就算了,悲剧的是,他偏偏是被震去了鬼骑的列队之中。

有些眩晕的林泽缓缓抬起头,只见黑头战马的那喷着暴戾之气的鼻孔一张一弛,而战马之上,那对黑暗空洞的眼眶正直直地盯着他,锃亮的长枪枪刃蓄势待发。

未等林泽的潜意识指导他做出任何反应,一柄呼啸而来的长生剑带着决绝的剑气已然穿破了鬼骑的喉咙,下一秒,一个少年的身影凌空闪过,膝盖顶着鬼骑的胸甲将其撞至地面,右手一抽,正拔出了自己的长生剑。一阵尘土散去,少年正是木拓。

木拓回首,冲着自家九哥灵动一笑,可一笑竟也是最后的洒脱。

鬼骑已在二人周围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包围圈,根根长枪带着凛冽的肃杀冲着二人刺来,木拓以一人一剑之力顶下长枪的冲击,然而一边要保护储君,一边要抵挡攻击,少年的体力迅速透支。御军们则被其余的鬼骑抵挡在外圈,根本无法冲杀进来,这一切都被木拓的余光扫得清楚。

又一轮群枪直刺,木拓的长生剑只挡住了一部分,而另一部分则被他伸出胳膊狠狠抱在腋下,同时,两支长枪已经贯穿了他的腰部,鲜血正喷溅在林泽脸上。

少年望着因惊恐而呆滞的林泽,把心一横,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木拓大喝一声,挥剑斩断了顶在他头上的长枪,接着手腕一转,又斩断了插在自己腰部的长枪,但下一刻,少年却将这唯一能保住性命的长生剑狠狠插在地上,一手死死抱住腋下的长枪,一手抓住了林泽的胳膊,合身大吼,下盘如钉,用尽了全身上下最后的力量,竟直接将储君扔出了鬼骑的包围圈。

“九哥,负屃尚未亡国!......保重。”

林泽顿时感到一阵晕眩,身体在半空中飞出了十几米远,随后竟稳稳地落在一匹战马之上。而那少年身边环绕着的鬼骑们,纷纷扬起了马头,铁蹄高高抬起,接着猝然落下......

“木拓......?!”

那一幕,林泽没有看清,那一幕,离他很远,但刺灼内心的痛楚犹如千刀万刃落在自己身上。

负屃御军迅速簇拥到储君身边,但林泽完全没有感知到这些动向,他坐在战马上,神情恍惚起来,双眼直愣愣地望着木拓的方向,却始终再看不到那个高傲的少年冲杀突围的身影。渐渐的,林泽只觉得离他关注的焦点越来越远,黑色的圈子似乎变成了一个点,接着,消失不见。

忽然,林泽感到胸前一紧,终于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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