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江南商战(1 / 2)
从五月底开始,江南商场彻底失控,竞争的激烈程度百年未有。
杭州城下的决战一起,江南两路的官府才知道,之前以为够用的钱粮物资根本不够。盛夏时节,压制疫情的药品少不得,成为占比将近一成五的巨大开销。
决战不容有失!
江南地方上的官员受到来自虞允文等派遣官,甚至几位宰执和皇帝陛下的极大压力,不得不彻底放开对江南市场的管控,不再过分地偏袒维护背景强大、根基极深的江南工商势力。
于是在虞允文这位前线帅臣的推动下,京西南路、四川路、荆湖两路、岭南两路、福建路、江淮两路的商人,甚至包括京东东路的一部分商人,竞相在江南搅风搅雨。
江南官府也顾不上为江南工商势力洗地了。
各级官吏多设关卡和场榷,尽可能抽取更多商税,以供应钱塘江南北超过二十万的大军、十万武装青壮和超过五十万的雇役民夫。
商战辅一开场,便立即进入白热化。
在大周朝,茶酒盐铁等大宗商品,大多都是官府专卖,称为“禁榷”。
尽管官府占据了利润大头,但只要能从各地管理专卖货物的“榷货务”拿到大量货物贩运到江南,利润仍然十分可观。
外来商人和商号失去了顾忌,开始各显神通。
能从官营作坊搞到布匹、绷带、石灰和烈酒的,尽情享受着敞开卖带来的巨大利润。顺带提一句,由于李响和韩世忠等人的推广,石灰、烈酒和口罩已经成为战场上的紧俏货。
粗盐、酱菜、铁制品,是谁都缺不了的三大样。口子一开,有门路的商户不仅从江淮盐场大量搞盐,更是不远千里到胶东沿海运盐,一转手便至少是翻倍的利润。
外来商人不仅疯狂地抢夺着原本被江南工商势力独占的行当,还不忘发挥自身优势。药品、粮食、牲口、动物毛皮和筋角,这些对战事尤为重要的大宗物资,显然只能从外地运到江南。
商人竞争激烈,争相压价,拼命争夺大军和官府的单子,无疑大大减轻了大周朝堂的压力。
虞允文的谋略非常成功。
作为虞允文计策的主要执行者之一,李响无疑掌握了很大一块市场。
不只是明月庄的作坊主和商队大占便宜,跟李响合作的武人群体、本地大户群体也沾光不少。韩彦璋赚到了足够花一辈子的钱,赵志强的身家暴涨两倍多,西门博在家族中的地位直线攀升。
由于各地官府专注于收税,胥吏、牙行和经纪没有多余精力压榨走商和游商,长江沿岸的小门小户也能抓住时机发上一笔。
出身江南西路的翟稳当老汉听说江南口子大开,狠狠一咬牙,在西陵县凑起一支小船队,满载着土布、土药、腌菜、鸡蛋进入长江。
紧赶慢赶,在交了好几次过税之后,翟稳当这支船队赶在货品腐坏前将货品转手,赚了一大笔。
从建康返回时,翟稳当老汉从偶然认识的一个什么“唐家商号”掌柜手中接过一单活,将上百名伤兵送到芜湖码头,又赚了一笔。翟稳当还不知道,他已经被那位得病的掌柜传染了。
镇江附近,河湾入江处的小码头。
张清平带着百十号人在岸上防守,丁史航带人在船上警戒。
陈迦星前些时日一直奔走在太湖沿岸,搜罗妇人。还别说,这位专业的人贩子当真为寨主大人省下不少钱。
接近四百名女童和妇人被袁韧语一一点验。陈迦星还有急事,讨好地问道:
“袁家姐姐。有病在身的已经单独挑出来了,您看?”
袁韧语很反感人贩子。尽管她很清楚,对眼前的大部分女子来说,到另一个地方可能会生存得更好。有史以来,战乱之地苟延残喘下来的女子,还要受到街坊邻居和亲人的鄙视、唾弃、虐待。
只听袁韧语皱眉道:“你可以走了。”
“那行,那我告辞了。”
陈迦星不以为忤。他小跑到张清平所在的那间帐篷,恭敬地将十几封信送上。
张清平随即将过去几日的信件收拢到一起,将刚刚赶到的几封急信单独挑出来,命令一位庄内子弟送到船上。
一炷香之后……
“唐家商号的掌柜突然去世,病症不明?”
船身微微摇晃。成吏员翻看着几封急信,皱眉不语。
成吏员看过重伤未醒的大儿子之后,便一直在船上漂泊,方便更快地收发消息,处理和各地官绅大户发生的磨擦。
成吏员悲愤到无以复加:脑子再不好使,那也是自己的大儿子,江南的富绅豪商欺人太甚!
更可怕的是,一旦被那些人得逞,通过成家大郎害了寨主大人的性命,成家的命运可想而知。
然而找人报仇是不行的,李响都做不到。
成吏员现在一门心思地要从江南多赚钱,以此作为报复,不然整个人都要憋坏了。
丁史航想了想,神秘地笑笑,低声说起一则八卦,“唐家商号的掌柜啊。”
“我听说他那个患难与共的媳妇儿看得他很严,看某个女子两眼都要哭一场。”
“到了江南花花世界,他便挨个逛青楼行院,许是染了什么病。哦还有,听说他传染了半船人,也不知有没有其他人受害。”
成吏员眼角抽搐,抹了把脸后苦笑道:
“真是……不争气,可是个好苗子呢。我记得由他作保,有个叫翟稳当的船主带走咱们一百多伤员,交接没问题吧?”
“上午刚收到捎来的信件,已经交接了。路上失去八条性命,其他人暂时无恙。”
“那便好。庄内子弟是寨主大人的根基所在,也是咱们明月庄的支柱,万万不可轻损。咱们能不被人欺负,就是因为能打!”
“小子觉得也是。长江之上,大多数商人见到兵丁官差,恨不能把腰弯折,只有咱们庄内南下的商家能够直起腰说话。”
“如老夫这般在山里落脚不久的,感触更深呐……嘿,这个陈迦星还真是卖力,省下不少钱不说,竟已联络上几十伙人贩子。该有一万三千左右的妇人北返了。”
丁史航虽然很反感贩运妇女的行为,却明白秦岭中因为太缺妇人,已经发生太多恶心事。他见成吏员没有松口气的意思,惊讶地问道:
“一万多妇人了,难道还不够?”
成吏员无奈地皱起眉头,竖起三根手指,叹口气道:“三万,起码需要三万妇人。”
“这么多?!庄内人家是直接在江南上交抽成,但也远远不够啊,缺少的钱粮从哪儿来?搭上整个公中也不够吧……”
“一个字,借!”
“借庄内人家的钱?这倒是个新鲜办法,但秦岭土民太穷,怎么还上娶老婆的钱?”
“寨主大人思虑长远呐。早有方案,真正是精妙无双,简单可行……”
后半夜,丁史航劝精力透支的成吏员早些休息。他则按照成吏员的安排,坐上一艘官军快船,低调地向大海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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