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灵魂深井(1 / 2)
香气越发厚重肥腻,牵引着身体脱离我控制,不由自主地向水井旁走去。井中漆黑一片,隐约能看见波纹泛起的华光,像鱼肚白鳞,从黑暗中一闪而过。
我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暗流涌动,似乎在向我发出某种邀请。我觉得我应该醒过来,从未知之中,从荒诞之中,但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迫使我必须低头凝视深井,我本能地恐惧,本能地想要逃离,却无济于事。
“赵幼宜,是你么?”在我精神挣扎之际,洞黑的井中水流不知何时汇聚并且呈现色彩,在波纹的滤镜下,一些褶皱的图景渐渐清晰。我看到了赵幼宜,没错,井中的人正是我自己,年轻一点的,更年轻一点的,它们幻灯片一般急速播放,遥远且陌生。
那时候我还活着,也曾经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盲目且笃定地相信着死亡离我太过遥远,并享受着自己不需支付任何报酬的灿烂青春。在深井的另一端,我看到自己蹒跚学步的样子,看到高考结束后和闺蜜的短暂旅行,看到大学毕业那天我和最好的朋友一起扔学士帽微笑拍照,然后把酒言欢直到深夜——这都是我再也回不去的瞬间,甚至可以说,是被我永远遗失的瞬间。我想念那些平静平淡哪怕是失望失意的日子,不知怎得,活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仿佛投入眼前的生门,我就能够重新拥抱过去那种花团锦簇的生活。
我感觉身体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挣脱,一种无形且荒蛮的力量呼之欲出,想要逃离我的身体,瀑布般急切地落入井中。借着被抽离和撕裂的疼痛,我只能用双手撑住井口,避免自己毫无征兆地下坠。
难道我又要再死一次么?我回忆起自己上次死亡的瞬间,回忆那种短暂并且剧烈的痛感和死后的样子,然后这个念头被无限放大,越发清楚和真实。那并不再令我恐惧,而是长久的空虚、无奈和失落,我只能被动等待着所有一切从我身上再度剥落,再重新流回井中。
就在我的痛苦即将达到极限时,那些无形的力量像是受到某种阻力,无法继续下坠,也禁不住再度撕扯,只好重新缩回到我的身体。它们像被皮筋操控着的弹珠,从弹性极限位置生硬弹回,从而,一种失去语言的痛感袭击了我的身体——也正因为剧痛,我从无意识中清醒过来。
视线模糊间,我看到一双惨白纤细的手在我胸前摩挲,借烛火发出隐约的荧光。我忍着身体剧痛,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撑床坐起身。就像在鬼门关又走了一遭,重返人间,我对于此时屋内甜腻浑浊的香气感到恶心,只能焦虑地大口喘气。
阿玉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她的手套,此时她急于抽手,我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用右手死死将她钳住。烛光摇曳中,我看清了她食指上戴着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银质戒托中镶着宝石,此刻显得流光溢彩。这是关琳琳一直戴的那枚戒指。
莫非——我一时错神,竟被阿玉挣脱了牵制,当我再想拉住她的手,被她灵巧地躲闪开来。我再向靠近,她已推翻了凳子后退,与我拉开了半米远的距离。
“阿玉,不,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叫你关琳琳?”顷刻间,太多问题涌入我的脑海,我只得先断断续续说出我的猜测,“或者说,我应该叫你关琳琳的尸体。”
结合在废旧工厂时发现的符箓、阵法以及眼前这枚戒指,我有理由相信,那晚袭击我和李魄的女鬼,此刻正附身在关琳琳的尸体上,为我做了美甲,又差点置我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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