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铭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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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勒来时,坑已填平。

方殷正自铺石板,一个人,认认真真,踏踏实实,铺着。

诺勒也是一个人,一个人来的。

兵们也都识得她了,也未阻拦,任其穿行而过。

“来了。”这话,是元吉说的。

“来了。”诺勒点头,笑笑。

“你来,我走。”老元吉是,绝对有眼力:“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说罢,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身后:“好的。”

四下文武百官,随从护卫,以及八王,跟上。

也无二话,走了一个干干净净。

……

方殷铺上最后一块石板,起身,拍了拍手,又走到一旁,拎起石碑,端详。

诺勒走了过去。

亲爱的,你受伤了。”

是有一些不同。

方殷看过一眼,道:“有话,直说。”

诺勒很疲惫。

方殷有所觉。

诺勒失去能力,女神失去辉光,这样的诺勒,方殷没有见过:“我渴。”

方殷一指:“那里有酒。”

是有酒,有得是,有坛,有碗,诺勒自斟一碗,徐徐饮下。

返回:“我饿。”

却见他,正自用手摩挲碑上的字,头也不抬:“诺勒,现下我很忙,也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亲爱的,我很累。”果然,听她说道:“我想要。借你的肩膀。靠一下。”

“你累。我比你更累,不如借你肩膀给我——”这话一说,方殷便就已经有些后悔,因为这已经就是在开玩笑了:“哎!”

果不其然:“也好,我们可以,互相依靠。”

……

“诺勒。”方殷再次抬起了头,碑上的字已经给他磨没了:“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人。”

“是谁?”

“不知道。诺勒看不清楚他的模样,我想,是他不想让诺勒看到。”

“就这些?”

“还有,他,对诺勒说了一句话。”

“你说。”

“那句话,只有一个字,就是,是。”

“只一字?”

“是。”

方殷想了一下,又有些头疼:“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我饿。”

方殷长吸一口气,转过身去:“诺勒。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不想看到你。”诺勒公主,仍在微笑:“我不想看到你的双眼,被仇恨的阴霾蒙蔽,我不想看到你的心灵,被仇恨的牙齿噬咬,我想要告诉你,有一个词叫作宽恕……”

“对不起,我不知道什么叫作宽恕。”方殷将无字石碑,端端正正立好:“做人的道理,我也用不到你来教,诺勒,请你闭上你的嘴,还有——”

说话,走开:“你很烦人,你知不知道?”

诺勒一笑,也就闭嘴。

再不说话。

这反而让方殷感觉又有一些意外,方殷没有见过如此之豁达的人,而且是一个女人:“咳!”

碑立上了,只无一字。

正如慕容公子没脸见人,方小侯爷现下也没脸刻字,但终有一日,方殷会再回来:“我说——”

也许回不来:“事儿办完了,都跟我走,今儿,我请客!”

当时是有多少人,一听这话都愣了:“怎么?怎么?怎么?怎么?怎么?怎么……”

灵,也不守了么?

不守。

“走着!”只见他是大手一挥,说完就走:“老地方儿,大营里见!”

“轰!”三军齐起,能起的都起,昏迷着的惊起,不能起的爬也要爬过去:“哗!哗!呼啦啦——”

就这厮,是得分尸,并且分食:“弄死他!弄死他!”

“大父尸骨未寒,你还有脸吃喝?”

“方殷!你这灵是不守,这仇,你也不报了么!”

“你说!你说!”

“方殷,我们只有要你一句话——”

“是!只要你,一句话,你说,你说!谁人是凶手,谁个是真凶!”

……

……

人多,嘴杂,当场大乱,方殷自也不惧这个:“兄——弟们呐!听——我说话!”

说话跃上一石,恰似登高一呼:“找出——真凶!待要——如何!”

四下一寂、一肃、便就:“杀!杀!杀!”

“杀、杀、杀、杀了他!”不远处,诺勒也自见得,此人当真是一枭雄:“但爹爹说过,此事不得追究!但爹爹说过,此人不能杀!”

是有这话。

一时死寂,大父的遗愿,才是最大的难题!

“如何?”

无人应。

“如何?”

无人答。

“找出真凶,待要如何?”

仍是这句,无人应答,在杀,与不杀之间,是有一个死结。

“好说。”方殷嘻嘻一笑,大拇哥便就,那么一翘:“我,有办法。”

三军翘首,洗耳恭听——

“此事,是‘此’事,爹爹说得是此事不得追究,对不?”

……

“此事,咱不追究,那就,追究彼事!”方殷扬眉,冷笑:“咱就查个清楚,咱就揪他出来,看看他的脸,做人是不是一直都清清白白,看看他的屁股,是不是能够擦得干干净净——”

四下,骚动起,眉目舒展开来——

“这个仇,是杀父之仇,这个仇,方殷可以不报!”方殷又是一笑,咬牙切齿说道:“爹爹不要方殷报仇,方殷会听爹爹的话。但!但凡。他。给我抓住了哪怕一点点把柄——”

“杀!杀!杀!”众兵狂吼,杂乱无序:“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这个人,你们可以杀,方殷不可以。”忽而面色悲戚,语调沉重:“方殷是和爹爹保证过,自此以后不得杀害一人。便就断他手足,挖下他的双目,割掉他的舌头,让他生不如死,也!不!可!以!啊——”

……???

“这可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

“啊呀呀呀呀!”却是一小兵,给他揪着耳朵生生拽上去了:“瘦猴儿,你说,这可怎么办?”

“疼!疼!”瘦猴儿哭道:“哥!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我要有法子,问你干什么?”

瘦猴揉着耳朵。茫然四顾,但见人海茫茫无数道的炙热目光。也是一般茫然失措,不过尽多狂喜之色:“有!有!有了!”

以下是一个小兵,瘦猴儿的演讲。

是为大场面,平生第一次,也是发挥最好的一次:“我来帮你杀,我没保证过!”

只这一句。

“轰!”

方殷是,保证过。

可是除了方殷,谁也没有向方老将军,保证过。

“我!我!不错!不错!还有我!还有我!我我我我我……”一时大乱,方殷笑道:“所以说,得请客,有劳有劳,拜托拜托——”

便就四下,将手拱过:“方殷这里,先行谢过。”

……

……

……

时间紧,任务急。

不吃不喝,哪有力气?

所以说,得请客,这个客一请,吃一吃,喝一喝,这个死结,也就解开了。

还有。

数十万兵,回归大营,披着孝布,抱着酒坛,陆陆续续,还没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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