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缘起缘何(1 / 1)
众人都被这一幕看呆了。
少年很快便恢复了神智,他深深看着马下的少女。她看起来绝不过十三,却有如此胆量和姿色。可惜了.
“那么,公子请付账吧。”凌窅娘重新捡起地上的字画,第二次朝少年伸了出去。
“胆敢冲撞,你就不怕我改变主意?”少年不接,却突然问道。
凌窅娘似笑非笑,摇摇头:“成大事者,定有大将风范。公子一表人才,定不会食言与我这一卖年画的穷小姑娘。”
少年眼神黯了黯。他打量了凌窅娘一番,复又问:“听你谈吐,应该出身书香门第。为何不学书里所言,宁可慷慨就义也不受胯下之辱?”
凌窅娘却笑了。
“一、我并非出身什么书香门第,穷苦人家孩子一个;二、若能以一胯下之辱躲过一劫,何乐不为?古有韩信胯下之辱成就一代名士,我不求什么名士,但求公子能言而有信付我几两银子买米下锅,就满足了。”
说着,凌窅娘朝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来。
听着,少年原本冷冰冰的脸此时也忍不住笑了。虽然几不可见,但毕竟这一劫算是逃过了。凌窅娘暗暗松了口气。
少年示意身后人接过那叠福字,自己则略一思索,伸手入怀掏了掏。
凌窅娘以为他真的要掏银子,顿时两眼发光喜滋滋将手伸得越长。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少年已将一温热的物拾放入她冻僵的右手了。
好暖。
凌窅娘连忙缩回来一看,咦?不是银两?!
只见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静静躺在凌窅娘的右手掌上,带着丝丝少年的体温。是一朵莲花状的玉佩!
我要这干嘛?我要的是银两啊!凌窅娘急忙抬头正要说拿错了,不料少年已整装待发。
“他日长大,若南唐无你容身之处,便拿着它来大宋京都找我吧,记得,我叫炅。”
语罢,少年一拍马匹扬尘而去,身后军队随着跟上,一时间白雪飞溅马蹄声轰隆。
等街上重新恢复冷清寂静时,凌窅娘石化般站立在那里,右手仍呆呆朝前伸着。
炅。炅。炅。
是他吗?凌窅娘脑海里全是穿越时邙山孤壁上留下的那一句诗:
“蓮中花更好,雲裡月長新。
許一世顛簸,夢回稚時逢。
——炅留”
这一世,她不下百次地思索着这个炅是谁。因为冥冥之中她有预感,这个人会是她穿越的至关重要人物。
如今,这个叫炅的人真的出现了,在她措手不及之时!
梦回稚时逢。稚时逢,她如今年不过十二,不正是稚时吗?!
凌窅娘慌忙抬头朝前追去,可马蹄声早已消失在不停歇的风雪声之中,连脚印都瞬间被覆盖,没留下一丝痕迹。
除了右手里的那颗莲花玉佩,仍带着丝丝暖意,证明这一切不是个梦。
凌窅娘颓废地坐回了地面。她好想问他,到底为何,要将她带回南唐?这动荡颠簸的朝代。
许一世颠簸。
两世了,难道她凌窅娘命里就只能颠沛流离吗?其实,她好渴望温暖,渴望一个完整的家,甚至一个能够相爱的男子。
许久许久,等凌君笙寻过来找到她时,她几乎快被冻成了雪人。
“窅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凌君笙应该是刚从逸绣坊回来,身上的衣服还没换。
他焦急地抱起凌窅娘,慌忙敞开大衣将她放进怀中取暖,便用力晃着唤着她的乳名。
凌窅娘幽幽醒来,迷蒙地眼睛投入凌君笙眼里,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发生什么事了?凌君笙急得恨不得立刻知道,但他知道这个四妹妹的脾气逼不得。
“窅娘,你告诉二哥哥谁欺负你了,二哥哥帮你做主去!”凌君笙忍着怒意,怀抱着凌窅娘的手青筋尽突。
凌窅娘眼帘垂了垂,低低道:“二哥哥,咱们回家吧。”她刻意将家字咬得很紧很紧,仿佛这样便能抓住了一份温暖和完整。
君笙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只能道:“好,咱们回家。”
他暗暗发誓,一定会找出今日是谁欺负了四妹妹!
而凌窅娘在凌君笙怀里,却低头握了握手中尤带余温的玉佩。
大宋?大宋之中,到底哪一位王族字里带着个炅字呢?她讨厌自己永远记不住的历史!
偏偏如今的她身在这段记不住的历史之中。
回到家,容氏早急坏了。凌窅娘好一番发誓没事才安抚了她的情绪。
“四妹妹,以后你就在家照顾我娘和小娘吧。坊主已经正式让我单独做事了,以后每个月都有月例可领。”
“那就好,那就好。”容氏早不放心凌窅娘一个人独自在外,闻言连连赞同。
而陈氏,却远没有容氏的高兴。
凌窅娘今日够累了,虽心知她不高兴什么却无力再多说。
一时间凌君笙的这个决定就算是一致通过了。
第二天除夕,凌君笙帮忙贴过对联之后又要往逸绣坊去。
凌窅娘一晚没睡好,此时脸色略显苍白。见凌君笙要出门,她有点奇怪地问道:“今日除夕,逸绣坊怎么还开门做生意啊?”
凌君笙的脸色白了白,笑得有点勉强:“逸绣坊是做大生意的,哪管过不过年。”说着略一收拾便出门去。
他们两人的对话陈氏在一旁听见了,不由也疑虑丛生。
“姐姐,是不是最后这米不用下锅了?”只有容氏不明状况,拿着最后一点米问着陈氏。
“噢,不是。下吧,过年岂能不起炤火。”陈氏嘴里回着,目光却不放心地朝门口尾随凌君笙离去的身影。
凌窅娘略一思索,放下手中的碗一拍脑袋:“哎呀,我忘记了,昨日碰到炎大叔,他说炎三姐托人带回来些冬枣叫我今日过去拿了的。瞧我这记性。”
容氏不疑有他,宠溺地点了点她的头笑道:“你呀,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不记事。幸好好早,去取了早点回来吃年饭啊。”
“好。”凌窅娘应着,边朝陈氏大有深意地点点头,然后进屋披了件大衣便急急出门去。
凌家所在郊外,而逸绣坊正处扬州最繁华地段,这是段不近的距离。
凌君笙脚步飞快,凌窅娘才耽误这会儿功夫,出门已看不到他身影。
她不顾风雪,三步并作两步一路飞奔,总算在逸绣坊门口看到了凌君笙的身影。
二哥哥真的是来逸绣坊啊。凌窅娘有点诧异。早上凌君笙露出的脸色绝对有问题,她本来还担心他私自接活。不料他真的来了逸绣坊。
这就奇怪了。
凌窅娘连忙找棵树不远不近地躲了起来。
“凌二公子来了。”逸绣坊的门卫很热情地问候着,深红色大门一开,濮府付大管家便扭着肥胖的身躯堆满笑容迎了出来。
“哟!凌二公子来啦!快快快,还不快快请公子进来!冻坏了,老爷责怪下来你们统统吃不了兜着走!”
凌君笙很快便被一干下人拥着进了濮府,大门很快重新合拢。
凌窅娘从树后走了出来,细眉微蹙。什么时候,濮府的大管家需要向一个小管事这么客气了?
按理说要是被坊主濮候看中才得以地位提升,以凌君笙的性格,早欣喜地告知她们,不必脸色难看遮掩。
除非,另有内情。
凌窅娘转头看了看逸绣坊另一扇做生意的大门,此时紧闭。凌君笙所进的,是濮府家眷所住之处。
再联想爹爹当日下葬濮家大小姐濮逸蝶的娇羞,凌窅娘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想不到,这个脾气倔扭的二哥哥还有此福气呢。不过濮家毕竟是扬州数一数二大户人家,濮候真的能接受他们一贫如洗的凌家吗?
二哥哥再惊才绝艳,濮家庞大的家族生意需要的是一个与之匹配的家族来强强联手保住这份家业。
毕竟,濮候只有一个宝贝女儿濮逸蝶。
凌窅娘的分析都没错,不过,有一点她猜错了,那就是濮候对于女儿濮逸蝶的宠爱程度。
“你考虑地怎么样了?”濮家金碧辉煌的书房里,濮候正坐中间,目光深不可测望着站在书桌前的凌君笙。
年过四十的濮候身材矮小,略狭长的脸上下巴右侧长着一颗大痣,让原本有点寒碜的五官越发不起眼。
可就是这么个不起眼的男人,手持整个扬州甚至遍布至金陵的纺织业主权。他的逸绣坊,只要歇业半天,南唐皇帝的国库至少会损失上万两黄金。
这个叱咤南唐的男人,此时却在为难着凌君笙。
屋外积雪过膝,可凌君笙额间冷汗却一点点冒出。他脸色苍白,浓眉皱成一团,抿着的唇迟迟回不出话来。
“呵。”原本威严逼问的男人突然却干笑了起来,“怎么?娶我的女儿,竟令你凌二公子为难成这个样子了?”
凌君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咬咬牙,道:“坊主,晚辈不敢!只是,晚辈家父早逝,家中尚有寡母和妹妹,晚辈怕这样的家境实在配不上大小姐!”
“你的确配不上!”濮候啪地将手中账本猛地朝凌君笙头上砸了过来,一丝血瞬间从他额头流了下来。可凌君笙笔直地跪着,脸色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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