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何以为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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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君临拜别萧皇后,顿止望一眼风月久,他相信风月久的聪明才智和应变能力,也信萧皇后不会如何为难她,便听圣命进到寝殿之内。

殿外的宫女开门,央君临进去,走向坐在书桌旁处理奏折的皇帝,几日不见,皇帝又多了几分憔悴。

“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不必多礼,咳咳。”

皇帝开口说话便止不住咳嗽,央君临赶忙到一旁倒上一杯水给皇帝递上。

“父皇。”

皇帝接下茶杯,他将茶杯放在一边,将手上正处理着的奏折递给央君临。央君临接过奏折,此奏折是西北边境大将军八百里加急所上,写的是西北乌雅国近期大肆集兵练军,似有所谋之事。

“太子对这事,有何看法啊?”皇帝问。

平日里,央君临也总是前往宣政殿协助皇帝处理国事,皇帝也常常像这样出题考他。央君临阅完奏折上所写,略思一刻。

“奏折上所报,仅仅是探子探得乌雅国练兵之事,单凭此事不足以判定他们有心谋乱,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央君临先是分析奏折,紧接着道出应对之策,“一方面,在边境,应当命大将军适当加强防卫与暗地监控,但绝不能叫乌雅国有丝毫察觉,免得无事反倒惹他们起事,另一方面,我方应当表示大国风范,表露友善友好,尽量以和为贵。”

央君临分析得头头是道,他并非主战激进派,皇帝听来也是欣喜,但他却没有就此作罢的准备,再问:“那若是乌雅国有心谋乱,起兵犯境,那又该如何应对?”

“若战事不可避免,以我方军力,绝不输乌雅国,除边境守军外,应当调集最近几处的军力前去相助,稳中求胜,绝不让敌军有机会攻破边境这道防线……”

央君临继续说道,皇帝凝眉倾听,多了一份严肃,央君临却有更让他欣悦的回答。

“只是在战前,还应当实心求和,即便只有一丝避免战争的机会,也应当全力以赴,若不然,此行也能以迷惑对手,让其认为我方怯弱,轻敌者易败。”

央君临言尽,恭敬将奏折交还,皇帝接回奏折,憔悴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坤宁宫花园中,满园的花红柳绿,缤纷色彩,万花争奇斗艳。花中蜿蜒青石板道,风月久与萧皇后徐徐走来,轻烟和芷夕以及几个宫人跟随其后。

“如今正是花开时节,百花争艳是世间美景,太子妃可喜欢我这坤宁宫后花园的布局设计?”

萧皇后问,稍转过头望一眼风月久,她一路拘谨,对萧皇后的问话更是细听恐有遗漏错意。

“母后这园子里的花,争奇斗艳,开得如此娇艳,布局也是别具匠心,所有的花园都是花园,但母后这儿却别有一番风味。”

风月久也不算刻意恭维,她不太懂欣赏园艺,但好看与否,只要长眼便多少能凭这双眼睛审视,再随口来两句褒义之词,便也算应对过去了。

“太子妃本是聪明之人,口齿也是伶俐,难怪,太子多少年不近女色,甚至连人都不愿意过多亲近,却对你动情动心,情有独钟,想来太子妃也是有所手段。”

萧皇后语气渐渐变硬,看着风月久的目光亦是带刺,风月久静听这番夸贬,想来定是有意。

“母后过奖了,臣妾与太子殿下其实……”

风月久几乎想说出她与央君临之间并没有他二人所演,萧皇后所想那般恩爱,但她没有,话到一半,此刻,沉默绝不是她该有的反应,但她,竟无法实话道来,也不知何谓事实。

“其实什么,太子妃想说什么?”萧皇后见风月久蓦然无声便追问。

“其实,臣妾与太子殿下相处时日还不算太长,至于夫妻感情,或许……”

“太子妃的意思是想说,你对太子没有感情吗?”萧皇后蓦地厉目质问。

“不是!”

风月久这句否认,没有一刻犹豫与迟疑,只在听了萧皇后的质问之后便下意识回答,究竟是太习以为常地伪装,还是真心所想的改变,风月久心中默然生疑。

风月久那一刹的焦急绝非假象,这点,萧皇后看在眼里。

风月久与萧皇后二人继续闲逛在花园子间,来到一处清风亭,二人便稍坐歇息,轻烟和芷夕静候在亭外。

从亭中,风月久仍能见满园春色涌溢,只是这种眼花缭乱,看几眼还行,对她却不能长久欣赏,实在累眼。

风月久端起茶壶倒起一杯水,本想端来就自己饮下,可碍于眼前坐着一个皇后娘娘,又是她此时身份名义上的婆婆,她无论如何也该尊她敬她。

风月久将茶杯递到萧皇后跟前,之后再倒起一杯给自己解渴。

“太子妃果然是世上难得的好女子,从你嫁进宫来至今,本宫竟找不出你一点不是,陛下慧眼,为太子万中挑一,觅得良妻。”

萧皇后从刚刚开始便夸奖风月久无休无止,但风月久才不信她的夸赞纯粹只是表示对自己这个儿媳妇的满意,而定是别有深意。

果不其然,萧皇后铺垫着如此之多,终于进入正题。

“这几日,皇上与本宫商讨过太子继位之事,年末大祭之时,陛下就会颁布旨意,退位让太子继承皇位,来年便是新年新朝。”

萧皇后的话,突然却也不突兀,央君临身为太子,继承皇位是迟早之事,而且皇帝之前确实也有表露过想退位享清福的意思。

“那真是恭喜母后了!”

风月久竟来一句“恭喜”,这让萧皇后也摸不清了她的心思,风月久笑而解释:“父皇早有期盼,能卸下重担陪伴母后,如今计划正在施行,自然是父皇之喜,母后之喜。”

听了风月久的解释,萧皇后付之一笑,并非风月久所言与她心中所想不符,而是一语中的。

“那太子妃呢,不恭喜自己吗?”萧皇后问。

“恭喜自己?”

风月久稍有疑惑,纵使她对其他事洞察清晰,却不明白现下的自己所处的境况。

“若太子继位,那太子妃你自然就是皇后了,后宫之主,一国之母,这难道不值得恭喜吗?”

风月久完全没有欣喜若狂,此时更是连一丝一点的喜都强装不出来,反而目中流露令人看不透的情绪。萧皇后见状,便又问:“怎么,太子妃是不开心,不屑于皇后之位吗?”

风月久乍然还神,目露惊色,赶忙回答先皇后所问,道:“臣妾,臣妾只是受宠若惊。”

“太子妃不必惊讶,你本就是陛下钦定的储君之妃,将来的皇后,而且,你有这个资格和能力。”萧皇后的所有对风月久的夸赞皆是承认她的这个资格。

风月久对此事竟无法罔顾,但她却尽力不再与萧皇后议论此事,免得越想越多,越陷越深,风月久便回答道:“多谢父皇与母后对臣妾如此厚爱。”

“太子妃还得配得起陛下与本宫的厚爱,太子虽然早已定为储君,但接下来的路,才最漫长,最危险,最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萧皇后话中更有话,接下来才是她邀请风月久共裳美景的重头戏。萧皇后起身,几步走到旁边面向亭外,远景美如画。

“历代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虽是民间传言,但真正的后宫,确也如此话所说,更如同这园中所见,百花争艳,自成繁盛。花是为景而设,那本宫问你,后宫的女子是为何而存?”

风月久这才明白,萧皇后与自己交涉如此之久,直言暗话说了如此之多,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考题,是考她是否有成为皇后的最重要之质。

风月久明白萧皇后的意思,但却有意故作愚拙,回答道:“历代后宫的女子,自然是为了满足历代皇帝的需求了。”

“对,没错!”

风月久略惊,她不过随意糊弄一句,竟得到萧皇后这样一句决口。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既然流传必然有它的道理,在这偌大皇城之中,有爱,却也实在无情。身为皇帝,他可以有自己的爱情,但却不能只有自己的爱情……”

风月久洗耳恭听萧皇后这番话,她其实是得到皇帝全爱之人,却中立己身将这后皇宫的所有事向风月久道明,风月久知道的,和她不知道的。

皇帝的后宫女人,只有两类,他想宠爱的和他必须“宠爱”的。两者皆为所需,心之所需,情势所迫。

萧皇后与风月久说了太多太多,她说到如今的陛下,他二人伉俪情深,但皇帝仍然有后宫嫔妃,只因为,她们是他的另一种所需。

风月久听完了萧皇后所言,实在深有感触,帝王也有常情,却更有难以想象的苦衷。他们为了维权,为了巩固帝位,为了国之安危,便有了另一种所需,说起来或许不可思议,但风月久今以旁观者的立场思考,确实能够予以理解。

风月久越发明白了萧皇后的深意,她这是提前在给她说清楚将来,如今东宫只有她一个太子妃,太子的宠爱自然集于她一身,可总有那个以后,殿下成了陛下,后宫将有如水一般来去无休止的女人,而他的爱与关怀,自然而然就会分散于各人。

“母后的意思臣妾听明白了,臣妾一定不会让母后失望,太子殿下从此刻开始的路,我绝不会作为一块绊脚石存在。”

风月久凝眉厉言,她不止不想做央君临成皇路上的绊脚石,更想的是与他完全脱离关系,他是他,无论他将来君临天下,后宫的百花争艳几多缭乱,她都不愿做这花丛中的一朵,即便是最耀眼夺目的一朵,她也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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