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情花非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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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怀柔收回视线,对阴夜沉声道:“我要去一趟山岳关,你不许跟!”

这个决定在见到哥哥方才对向窗外的神情之后,愈发的坚定。她可以留下,但是如今手已经养好,再没有赖在这里不走的理由,尽管哥哥是希望她留下的,可是她岂是坐得住的人,皇宫那么多年,她在外界的形象看似极为温婉,实则都是宛若营造出的假象,真正的她则一刻也待不住,动辄就偷溜出去,所幸那一会儿宫里的矛头还没有全然的对向她,所以对她的关注不多。

她在粥中下了自制的迷药,虽然对人体无害,但是也相当于现在的安眠药,若是多食便会醒不过来,所以她分配在粥中的剂量刚好是一人一碗,尽管不想这么做,但是她今日必须得走。

这迷药无色无味,即使武功高绝也不可能知晓,但阴夜自小跟着她不可能不知道粥里放了药,但是噎着难受也就灌了下去,加之方才被烫着舌头没能吱声,如今怕是积满了火儿。亦或许,他是故意没说,但都不重要。因为她也是迫不得已,期盼他会理解吧。今日若不狠下心,她怕自己再下不了决心走。那个腹黑狂说不定已经在那儿了,七年前,她没有跟他一起离开,如今,她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去涉险,不能。

“你要去找他?!”阴夜用传音入念问道,声音透着一丝寒意,但更多的是看透她心思后的愤怒。

怀柔并不说话,只是平静的站着看着阴夜。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对阴夜来说,最忌恨的就是她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他离开,她知道自己先前为了君屏幽失忆已经成了他的心结。

半晌,她向门外走去。

阴夜的手伸了过来。欲阻拦,可是迷药已经起了作用,视线无比的模糊,只能恼恨无力的看着怀柔向外走去,怀柔怀着歉意看了阴夜一眼,再回过头。怀瑾已经挡在了门口,行动就如暗夜般无声,加之夜色遮幕,他的气息愈发的难以捕捉。

怀柔怔愣的站在门边,迷药……蓦然想起方才哥哥只是浅尝了几口,难道是之前在窗前就已经发现了她在粥里下药了?所以,才站了那么久没有进来,是为了等她做出最后的决定么?

哥哥……

怀柔张了张嘴,终于没能叫出口,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般的残忍。居然要在那么信任她的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他甚至是伤害他。

殊不知,只有最亲的人才会那般肆无忌惮的被她伤害。

怀瑾亦不语,眸色已经浸染了黑夜的浓稠,银发飘散在风中,是那般的苍白无力,映衬着他的脸颊愈发的白皙剔透,好似下一秒就会透明的消失在暗夜之中。

人这一生,面前永远有很多条路。但能走的,也就一条。既然选中了。就再无回头路。若是这一条路是必选无疑的,而且重来亦是如此,便也不能够后悔,更没必要后悔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阴夜已经站不稳了,倒地之前狠狠骂了一句。“死女人!”同时,怀瑾的手扬了起来,恰如其分的拦在了怀柔面前。

怀柔转过身看了阴夜一眼,轻轻一叹,继而转过头。眸色沉痛的道:“哥哥,我有你们,而他只有我!”

怀瑾一僵,拦阻的手顿时松了一分。

怀柔绕过他,出了房门,向外面走去,她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让他们伤心,或许往后会后悔。但是若是今日不去,她一定会后悔。阴夜醒来大约会找来与她算账,但是伤未好,哥哥决计会管好他的,也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想到这里,怀柔足尖轻点,往院外飞去。

怀瑾身子一僵之后,面色表情忽明忽灭了片刻,忽然闭上眼睛。

怀柔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哥哥追来,但是她知道他方才的表情太过莫测,她也拿不准他心中所想,偏头去看夜色,大约还有七八个时辰天才会亮,若是不停歇,天亮之前应该能赶到,怀柔忽然抛却了所有的困意和倦怠,坚定了一下心,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还会抛下哥哥去寻君屏幽,所以,哥哥无论是何态度,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既定的事实,再也更改不了。

“死女人!死…女人……”阴夜脸色发白的看着怀柔毅然决然离去的身影,视线随着大脑一起模糊,最后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直到最后一丝白消失在夜幕,怀瑾自始自终都没有转过身看怀柔离去,整个身子仿佛定住了一般,直到阴夜没有声音,他忽然走过去,抱起了他,送回到自己房间的床上继而抬步走出了房门。一路面容清淡,一如往常。

“瑾,你确定要放那小丫头走?”出房门的那一霎那,花遗的声音忽然响起,萦绕在夜色中,“如果舍不得,我现在就将她追回来!”

话落,花遗就要去追,他知道怀瑾一定舍不得,不过是不想怀柔讨厌他罢了。足尖还未离地,怀瑾忽然喝道:“不准去!”

没有人知道他那一刻想得是什么,但是谁都清楚最放心不下怀柔的人是他,但是偏偏下决定不去管她的也是他,唯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他再相信那个人一回,同样,这也是最后一次。简短的三个字,是那么的有力,花遗瞬时僵在了原地,回过头去看怀瑾,只见他忽然向地上倒去。

花遗一惊,“瑾!”

瞬时,他冲过去扶起他将要倒地的身体,淡紫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讶异,语气不明的怒道:“你不可能不知道那碗米糊里面放了迷药的,为什么!”

从刚刚开始,他注意到的怀瑾都是一如往常的行止,他以为他因为知道里面有迷药所以没有真咽,却不知他竟然会真的喝下去。

怀瑾不语,亦不看花遗,眸色黯然。

“你倒是说话啊!”花遗忽然板过怀瑾的脸,叱道。他因为自小传袭了娘亲的体质,所以一切迷药对他无效,可是瑾不一样,他是南诏的太子,可也是普通人,迷药下去,睡一天都是有可能的。

怀瑾不说话,沉默依旧。

花遗固然生气,却也不能放任他不管,三步并作两步,扶起他便向自己屋里走去,他竟不知只是因怀柔说的一句阴夜是她的家人,瑾就这般对他忍让,还让出了自己的房间,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下的气愤,但也不好发作,只能将瑾拉回了自己房间。

“花遗,你扶我去花园坐会儿吧。”怀瑾忽然开口,语气微弱,分明是抵抗药力到现在了。

花遗不理会他,继续扶着他往里屋走去。都这副样子了,别说去坐着了,估计是倒着还差不多!

“花袭!”怀瑾忽然加重了语气。

仅仅是一个字,却让花遗顿时愣在原地,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了,可是瑾是怎么知道的。

怀瑾头也不抬的低声道:“从神女……舍命将我从宫里调换出来的那一日,我便得知她也有一个孩子,名字叫做花袭。可是,你那时却骗我说你叫花遗,一骗就是那么多年,如今是不是不想承认这个名字了?还是说,非要我叫你的真名你才肯听话?!”

“瑾……”花遗身子一颤。

“我知道的,这么多年过去,你一直在怪我为什么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可是,你就对我坦白过了么?”怀瑾趁着神智还清明,加快了语速。

花遗身子又是一颤。

“怎么不说话了?既然你也无言以对,那方才为什么要逼问我呢?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我也生气啊,那是我的亲妹妹,居然要对我下迷药,可是我还是选择喝了,就像当年选择相信你是女孩儿一样,一信就是那么多年。所以呢?”怀瑾忽然有些自嘲。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神女将他送到了府上便离开了,他被管家带进府里,却在花园看到一个小女孩在习武,当时,花瓣一片片的落下,那时的她一袭红衣,随风而舞,真的很美…他始终记得,他朝他微笑,说他叫花遗的那一个画面,以至于后来的几年里,记忆不断的颠覆。

花遗眸光忽然聚集在怀瑾微凝的双眸上,心下一紧。

“我当年喜欢你,也许是一种错误,可是我没有后悔,如今喜欢你,或许是知错不改,但是我也没有后悔,或许,我就是个无药可救的人……你还要管我做什么?”

花遗的薄唇忽然紧紧抿起。

怀瑾不再说话,该说的他都说了,甚至于不该说的也都说了,他就想一个人静静,或许,怀柔的离开让他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明明已经知道花遗是男儿身,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去找他,喜欢一个人有时候真的是无法控制的,他抑制了自己多年,但是,还是忘不掉初见花遗时的情景,又如何能阻止怀柔去见君屏幽呢?呵,他不能,相信怀柔也不能吧?

“瑾,你……”花遗眸光闪过一丝什么,只是一闪而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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