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水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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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许皖云也笑了,“终究没有你狠毒。”

江文睿站起来,望了天已大明的窗外,淡笑:“天亮了。我们都要上班,我不想把时间花费在无意义的斗嘴上。”

是他不愿意再提及这个问题。

穿衣。洗漱。做饭。吃早餐。

江文睿下厨,他没有睡好,各种梦交叠,像有人死死拽着他的意识,拉都拉不开。早餐上桌的时候,他特意看了许皖云一眼,她的表情淡淡的,他却其实已经感觉到她紧绷的神经。江文睿尽力想找一些话题,她无动于衷,或许是害怕,她吃得很慢,而且总是看他先吃,才敢吃。

江文睿压住情绪,出口的声音却是冷冰冰:“不想吃就去上班。”

许皖云沉默地放下筷子,将自己的碗收拾进厨房,拎起包就准备走人,却听到他说:“哦,我忘记了。你不用上班,就在家里呆着吧。学校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

她没有太惊讶,只是放了包。江文睿抿了口豆浆,等着她说话,她却一直没有啃声,终于开了口,却是:“我可以行尸走肉一样任你摆弄。可你看着,不心痛么?”

他放下杯子,握得太久,掌心滚烫。是,这个问题终究是要面对。他必须认识到,这个游戏太逼真,自己几乎已经相信了……如果再进行下去,伤害的、折磨的、痛苦的,究竟是她,还是自己?

这份感情像罂粟,看着美丽,实则有毒,不接触遗憾,接触上瘾。

手机响了起来,是赵秘书,原本约好了十点要和供货商见面,现在已经过了。他有些不快,按下接听:“早晨的所有活动,请帮我取消。”

“对不起,江总。”秘书小心汇报,“供货商代表已经来了,现在在会议室等您。”

他立刻说:“不用我多说,你应该知道该怎样办。”

秘书答:“是。”

许皖云一个人在卧室里,双层遮光窗帘是拉着的,也没开灯,在他看来,那边黑漆漆一片。江文睿走过去,拉开灯,看见她蹲在床头柜边,在找东西,苦笑一下,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便问:“找什么?”

她抬起头,从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最里面夹着一张合照,“哪个是你?”

江文睿愣住。

许皖云捋了捋散落的头发,一页日记一页日记的翻,眼泪晕在墨兰笔迹上,绽出硕大的水渍。江文睿站在一边愣了好久,却听到她问:“你会唱阿牛的歌么?最喜欢什么?”

他先拉开了帘子,晨曦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映出柔顺的轮廓,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许皖云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又问了一遍:“你喜欢谁的歌?阿牛的会几首?”

江文睿嘴角弯了一下,笑答:“《北京的月亮》吧。开头的笛子很美,歌很温柔,词也很好。”他想了想,“走不完的路长,数不完的孤单。很符合那时异乡的心境。”

她震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开始研究音乐了?”他搂住她的肩膀,拭干她眼角的泪痕,“可以想想快乐的歌,低迷的音乐容易让人钻牛角尖。”

“不是我钻牛角尖。”她摇头,“江……文睿,你爱我么?”不等他回答,她又继续说,语气平静,“你是爱我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爱我的,可我一直觉得不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同我也说不上来……现在,我明白了。是习惯,一个人变了,性格可以变,样貌可以变,思维方式可以变,但终究,习惯不会改变。还有感觉,你们给我的印象有太多不同,你虽然温柔,但做事果断,雷厉风行,恩怨分明得让人害怕,可他不是这样子的,他即使再恨我,也不会这样的……”

她垂下头,“是么?”

他瞥了一眼她手中的笔记本,偏过头,“别胡思乱想。当然不是。”

下午他去了公司,一个早晨没来,下午安排格外满,各种各样的文件等着他签,还有各种汇报等着批复,去了工地考察,省台的广告代理至今没确定,又叫秘书订了餐厅和鲜花,亲自打电话和那位据说背景很深的年轻女主播吃饭,顺便探口风。他其实受不了虾油的味道,对方喜欢泰国菜,他乐于陪同。

胜狮香气浓郁,酒过七旬,他送对方回家后,路过麦趣尔店,想她大概没吃饭,买了一盒鲜果慕斯。开门的时候,她还在卧室看日记本,门声音很轻,她还是听到了,靠在门框上,笑着看他:“回来了。”顿了一下,唤他,“湛平?”

他扯下领带,换好鞋子,放下蛋糕:“吃晚饭了没有?我买了蛋糕,来吃。”突然意识到最后两个字,猛地一愣,“你、你叫我什么?”

许皖云注意着他的神色,其实自己并不确定,可他这样的惊异。原来自己,真的猜中了。

她木讷重复:“你是江湛平,对么?”

“对!”他有一瞬间的无措,立刻镇定下来,微笑着答,“没错,我是江湛平。共同生活了一年,你现在才知道?”

“要不是翻到了你的照片我也不知道。”她手里还捏着那张照片,那张在克里斯蒂安大学医疗中心后园的照片。

其实他还记得的,漂亮的常青藤爬在身后的围栏上,金黄色的阳光,弟弟的头发蓬松而柔软,白皙的肤色,挺拔的个子,像春天的树。他把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还笑着说,哥,我就一件事儿放不下,你帮我呗。

那时候他第一次听到许皖云这个人,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这样一种感情,若非死别,绝不放手。

然后他们在背面签下了名字,弟弟的指节其实已经断了,笔都拿不稳,颤巍着,他写下:我要活着去见你。

许皖云的声音是虚浮的,整个人像沉浸在水里,眼睛到脸色都是朦胧胧的,“那,江文睿去了哪儿?”

他掐灭烟,将灰烬掸在烟灰缸中:“我带你去见他。”

许皖云感觉自己的眼泪滚烫滚烫,闭上眼睛,不只是哭还是笑,语无伦次:“他……文睿?他……竟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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