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谁曾惹人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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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早,柳芙感到紧搂着自己的怀抱有些过于热了。

赶紧起床一探,发现沈氏意识昏沉,脸色潮红,额头滚烫,鬓旁被汗湿的发丝紧紧贴在侧脸......恍然间,柳芙只觉得这个场景竟是那样的熟悉。

丈夫的抛弃,长时间赶路的辛苦,照顾生病的女儿,这让沈氏本来就不算硬朗的身子怎能承受。一如柳芙重生前那样,沈氏终于还是病倒了。

翻身下床,柳芙让守在月苑门口的婆子赶紧去寻大夫。

那婆子却有些犹犹豫豫,脚步徘徊着就是不动。这让柳芙紧张的表情中透出一抹厉色:“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奉了什么命守在门口,可即便是普通的客人,也断没有病了却置之不理的道理。若是因为你耽搁了我母亲的病,到时候就是把命赔上,你也赔不起!”

显然是被八岁的柳芙一番义正言辞给“喝”住了,那婆子神色间闪过一丝忐忑,随即便赶紧转身拔腿就跑。

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沉不住气,柳芙抬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两侧太阳穴,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强打起精神回到了屋里守在沈氏的身边。

......

虽没有见到柳冠杰的身影,但大夫倒是来的快。

陈果领着个白胡子老头给沈氏诊脉后开了药,说只是连日奔波致身体虚弱,加上受了刺激,肝气郁结,无法疏通,所以一夜病倒也并非无据可依。只需好生调养一个月,身体还是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陈果带着大夫的诊断悄悄禀告了柳冠杰,可他仍旧没有在月苑露面。

但沈氏的病却让柳冠杰在绝望中找到一丝机会。

于是,一个病重半昏迷的妇人,一个八岁稚龄的女孩儿,由不得她们是否愿意,只一辆乌蓬油毡大马车,直接把沈氏母女接到了柳府位于京郊的一座别院里。

......

柳府别院位于京城近郊东南处,倒是个沃野青翠的好地方。四周都是一块块的春田,虽然已近深秋,却仍显翠绿。只有柳府别院坐落在一小片山坡的林子中,显得深幽安静。

对这个地方,柳芙再熟悉不过。因为重生前,除却入宫学规矩的那一年,她守着母亲在此住了整整六年的时间。

没想到历史还是再一次上演了,柳芙握紧了藏在袖口中的粉拳,心里头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本以为自己劝得母亲回归蜀中,一切就可以重新再来。却没想,到头来母女俩还是被强拉到了这个别院。

到底,自己重生是为了什么?

这是柳芙自尽后醒来第一次真正地去想这个问题。若只是再一次卑微而懦弱地过活,那老天爷安排自己重回七年前又有何意义?

摇摇头,柳芙咬着牙,不愿意让自己有认命的想法出现在心里。

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就绝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柳芙看着被人抬进院子的母亲,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

柳府别院是一座三进的院子,粉墙青瓦,门口两株遮绿树,处处显得干净,宽敞。只有两个粗实婆子,两个小丫鬟,四个男仆。虽有些偏僻,人少,却好过京城柳宅那般冷清和压抑。

柳芙守在床榻前,午饭也没胃口吃,一直等到了下午,沈氏才好不容易醒了。

闹着要离开京城回蜀中,沈氏紧紧抱着乖巧的女儿,根本不愿意喝药。

陈果却面色艰难地侧面告诉她,大夫开的药方要二两银子一副,一个月不能断。

沈氏听了只得愣住,已经想清楚的柳芙却赶紧上前扶了她睡下,小声在其耳边道:“母亲,您是因为他才病的。我看这别院清静的很,他也一早开始没有露过面,知道我们见不得他。这二两银子一副的药也得吃,不如就暂时安心住在此处。等病养好了,咱们再回去也不迟的。”

说完见沈氏目光仍旧有些呆滞,柳芙只好又低声道:“母亲,这是他欠我们的。”

“是啊,他欠我们的......”沈氏随即也低声叨唠了一句,气息渐弱,又扭头睡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想通了。

陈果倒是在一旁将母女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有些意外的看着跪在床榻前的小姑娘,寻思着,那样瘦小的身量,那样柔弱如柳絮飘散不定的模样,怎会说出如此冷静沉着的话来?那种与身居来的不屈和韧性,倒是和老爷有几分相似,不愧是亲生女儿......

“陈管家,劳烦你回去给相爷说一声,我们母女在此住上一个月再走。其间用度也请费心了,毕竟家母染疾,我一个小女孩家的也置办不来。”

不知何时,柳芙已经站在了面前,小小的身子劲量挺得笔直,抬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就那样不带丝毫感情地看着陈管家。

陈果更觉此女和柳冠杰相似至极,却也收起了先前的神思,点头,弯腰作礼之后便没有多言一句就离开了。

......

还未过夜,崭新的被褥,衣裳,一应用度就一车车的从京城送来了。还有个从京城专门请过来的厨娘,说是料理病人饮食极有名声。同时跟来的还有两个妙龄小丫鬟,一水儿的鹅黄裙衫,只说专门伺候夫人小姐的。

吃穿用度,柳芙都收下了。厨娘也没有过问便让她去了后厨房弄吃食。只这两个丫鬟,柳芙看着鲜亮的服色,眉眼间的不安分,再看陈管家默然不语的态度,直接拒绝了,说用不着人伺候。

陈管家不等两个丫鬟开口,顺着柳芙话就接了下去:“既然柳小姐要亲自侍疾,旁人也该成全您的这份孝心。在下会替两位向夫人回话的。”

听着陈管家不疾不徐的言语,柳芙暗自松了口气。要知道,重生前,这两个俏丫鬟便是胡氏送来的眼线。自己母女俩的一举一动都通过这两个幺蛾子给监视着,事无巨细那胡氏都了如指掌。

对陈果多了些好感,柳芙笑道:“母亲要用药了,我这便下去,其余事项还请陈管家照看着。”

陈果点头,恭送了柳芙出厅堂,这才回转:“夫人那边自有我去回禀,你们不用担心被责罚。”

身量高些的丫鬟眉梢一挑:“陈管家,您也知道咱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夫人跟前用得着的人就咱们几个,悠香姐姐走不开,我和馨香俱是二等丫头,难道还没资格伺候那来路不明的......”

“莲香!怎么说话的!”身量矮些那个倒是稳重些,发现陈管家脸色不对,低声呵斥了一下,这才堆笑道:“陈管家是大总管,夫人自然要卖给您老几分面子。可惜回去咱们姐妹两没法交差,背过身难逃一顿打的。还请您把刚才那柳小姐自己不愿接受咱们的事情详细说与夫人听了,也好让我们姐妹少些责罚。”

“这是自然。”陈管家点头,“还是馨香你懂事些,回头我会据实禀报,想来夫人一向宽仁,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一句话,陈果看来并不是要帮她们什么,只是看在那胡氏的面子上过去解释一二罢了。也不知这两个俏丫鬟听懂没有,悻悻地从原路退了到别院门口,坐了马车回京去了。

......

马车上,莲香和馨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馨香姐,你说夫人为何如此看中那村妇?竟遣了我们俩来亲自伺候?还有那乡下丫头,不过八九岁的年纪,身子弱弱的,脾气倒不小,硬的很。回头我得好生和夫人说一下,叫她提防着点儿,免得着了别人的道......”

打断莲香一连串的话,馨香吹吹指甲,笑道:“难道你愿意留在这荒凉之处照顾那两人不成?那小姑娘不愿意留咱们倒正好。不过你先前那些话可别在夫人面前提半句,免得惹了夫人不高兴,咱们姐妹受那两人的连累倒不好了。”

明面上说着这些话,暗里馨香却腹诽道:那妇人虽然没见到,可那小姑娘的样子自己可是瞧了个清楚明白。娇滴滴羸弱弱的一张瓜子脸,柳眉杏眼肌肤白皙不说,再配上额前的美人尖,将来定然会出落成个不得了的大美人!仅此便可想象,那生母沈氏应该是一副怎样的姿色容貌,至少不会差了自家夫人胡氏许多去。

看来,夫人这是心虚了吧,独占老爷八年,连个通房也不曾松口给一个。虽然五年前老爷酒后乱性把荷香给搞大了肚子,但荷香生下儿子之后好不容易捞了个姨娘,却在胡氏的冷眼威逼之下日日闭门礼佛不问世事。

再说,自己姐妹也没有想过能再熬出个姨娘什么的。如今有个人让她惦记惦记,不也挺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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