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江山,与君共担十三（1 / 1）

“他们再不到一处去的。”

同一时刻。

九成宫中，咸亨殿下，一个面容姣好，服饰修雅的少女，抬头看着殿中廊庑之下，并肩而坐，一人手中一卷书，嘻嘻哈哈地说着笑着的两人，喃喃道。

继而，转头望着近身的一个小侍女，淡然一笑：“玉容，你说是不是？”

“小娘子虽为女儿生，可却素来是见识不输男儿，自然娘子所言，皆有其道理。只是娘子，虽说这李月明出身不清不白，也不一定便能得太子殿下真心相待……可若有那位皇后娘娘在……”

那叫玉容的小侍娘，看着这个被称为小娘子的少女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便急忙也跟上，同时回头再望一眼那对谈笑相欢的少年少女。

“没错。耶耶说得对。”少女头也不回地徐徐走向殿外，轻声道：“或者太子殿下对此女并无真情，但若有那位皇后娘娘在……为了能让天下人都觉得，她这个出身卑贱的女子坐上皇后之位也无甚不妥的话，倒是极有可能力求这李月明上位为东宫正妃——”

少女淡淡一笑：“毕竟天下人都是如此，若这样的人事只有其一，自然显得木秀于林。但若其二，其三接替而出，自然便也成了惯常之见，不会太过在意了。”

“正是如此啊！所以小娘子，老大人所想所忧却非多虑啊……”

“耶耶？”

少女回头，看她一眼，嗤笑一声：“可罢。耶耶这般心思，却非无甚么对或不对，只不过是不是合了妾的心意而已。”

她回头，目光清冷地看向前方的高大宫门：“妾知，耶耶心心念念的，不过是想求着妾嫁入宫门，为上官一族添光增彩而已……若今日太子殿下不是太子，那他也是绝计不会允许妾如此相思的。”

勾唇一笑莞尔，她又摇头道：“只是他不曾想到的是，他这等心思，不只是妾看出来了，便是圣上与皇后，也是看得一清二楚罢了。”

“小娘子的意思是……皇后与圣上，早对老大人所念有所洞觉？那……那这二位还要召了咱们上官一族入宫……”玉容大吃一惊。

“知道为什么耶耶要在这个时候，给妾易名淑容么？”少女回头看着淑容，灿然一笑：“因为他也看出来了皇后娘娘此番召咱们上官一族入宫侍奉的心思。所以有心要易名保命而已——易名为淑，自然贤德为重。且宫中女嫔制有淑容……

他以为，皇后娘娘召咱们入宫，就是为了找着机会，对耶耶动手。所以先自做出一番姿态来，放低身份，让皇后娘娘觉得，他不过是为了保命而替女儿易名的无用之辈，自然就会轻轻放过。”

“听小娘子的意思……这是老大人多虑了？”

“耶耶？这是自然。”淑容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高大宫门：“从一开始，这位皇后娘娘，就不是咱们想像的那般凶狠冷酷呢……她一直以来，似乎都是在替一个人背去了所有的污名而已。”

“一个人？谁？”

“一个她深爱的人，一个天下间都以为是圣人的人。”淑容回首一笑：“只有需要以圣人之姿临世的人，才需要隐藏自己的一切黑暗，不是吗？”、

玉容听得淑容意暗指李治，不由吸口冷气，圆睁双眼看着她：“小娘子这是说……说那位……他……”

“耶耶多年宦海沉浮，看到的东西自然不会假。只是他便是再如何高人，也终究不过是被那一位把捏在手心的棋子罢了。”

淑容摇一摇头：“否则他就不会这般自甘认输，却将妾的名字，与你相易同字。”

玉容心知这是淑容最大的心病，却也不好多说——毕竟，她是主，她是仆。这般的姿态，她上官淑容说一句自己父亲将姿态放得过低，却也并非毫无道理。

停了一停，玉容才缓缓道：“不过耶耶这般做，倒也有一桩好处——一桩对妾而言，天大的好处。”

“好处？小娘子是说，这名字……”

玉容不解地看着一发笑得欢喜的她，眨着双眼道：“可小娘子才将说过，老大人如此委曲求全，却不是什么好事呀……”

“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但不好的事，也有不好之事的好处——”淑容目光明亮道：“委曲求全的人，自然也会因为自己的委曲求全，而得到更多人的关怀与怜惜，甚至是有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会将自己送上门来，为妾所用。”

“自以为是的‘聪明人’？”玉容一怔，想了一想，却恍然点头：“啊，小娘子是说，那昨夜托人投帖而来的郇杞二位准王妃么？”

淑容轻轻一笑：“她们二位？怎么可能，那么自视甚高的人，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将妾放在眼里的。她们的帖子，是代她们的未来夫君下的。郇王，与杞王他们，之所以需要妾过别院一叙，不过是需要借妾的身份，再带两个人进入这层层设防的九成宫罢了。”

玉容被她的话给绕到头昏，想了半晌，才摇头道：“小娘子聪慧过人，这一桩事，可是咱们府上都知道的。玉儿实在是愚昧，真难为了小娘子这些年来一直待玉儿亲厚，悉心调教却也得不了这一星半点的好……”

“本也没指望你能懂。”淑容笑着继续道：“你若懂了，只怕耶耶也就懂了——不是吗？”她看着有些不安的玉容，摇头制止她开口，然后继续道：“无妨。左右都是自家人，你做些什么，妾也不想理，也无心理。只消一件事，但有妾明言与你，不允你说与耶耶与阿娘听的话儿时，你只要管住了嘴，自然妾还是会一样待你亲厚。明白了么？”

玉容战兢兢点了头，闭紧了嘴，听着淑容继续道：“所以接下来，妾要做的事，你便需得万分小心了，无论如何不可让耶耶与阿娘知晓。”

“是。”

“很好。既然你也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便随妾走一趟，去见一见那位皇后娘娘罢。”

“小娘子要见皇后娘娘？！可是……恕奴婢实在愚昧，不知却是为什么？”

面对着她的迷惑不解，淑容却没有半点儿想要回应的意思，只是摇头一笑，转头向着大宝殿的方向而去。

而玉容虽然口口声声称自己愚昧，但却也并不是真傻——她知道，只要跟着这个女子继续走下去，无论是她所求的任何事，都可以有一个解答，甚至是一个结果。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跟着淑容走向了大宝殿，并且在同样有些意外的媚娘面前，亲耳听到了淑容真正的来意：

“皇后娘娘，上官女淑容，有事秘告娘娘。”

“夜已深，却不知是什么事，需要劳动上官娘子不顾宫禁，这般急着入内秘奏？”媚娘含笑发问，但目光却是锐利的。

“回娘娘，女亦知，深夜惊扰娘娘凤安，实罪之极。然奈何此事牵扯娘娘内眷，女亦为内眷，实在不可向圣上面前烦扰，故只得来寻娘娘。”

听完了上官淑容的话儿，媚娘眉头一挑：“事涉本宫母族？莫非……是本宫母家哪位不知尊重的，去烦着了小娘子？”

“不敢，只是娘娘母族之中有二位贵人，人刚刚到访郇杞二位殿下的府上没多久，女便接着了二位殿下准王妃过府一叙的请帖。娘娘知道，小女无德无能，向不得诸位亲王女眷青眼。如今突然来邀，又是这般赶巧，着实让小女惊心。因着听闻二位殿下府上还供养着皇后娘娘的母族贵亲，所以才斗胆逾矩，深夜面见皇后娘娘，请皇后娘娘看在女父上官氏尚为太子殿下侍奉的一点儿情份上，替女做个主意。”

上官淑容说完，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媚娘：“娘娘，小女斗胆请娘娘指教一二：这郇、杞二位准王妃之约，上官女，是当去，还是不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