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一梦,万世留名五十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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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闻言,良久不语。

瑞安见他如此,知道这个徒儿心里还念着的,无非就是东宫里那个总是见人就笑,于他们这些人面前,半点儿国储架子也不得见的可爱少年,于是摇一摇头,轻叹:

“我知道,你担忧的,倒不是狄大人——无论狄大人如何受尽主上娘娘信重,究竟也是凭着他的本事得来的。何况狄大人并非那等迂腐不化之人,自然知晓这前廷后闱之事,有些只能让它寂寂。你真正担忧的,却是狄大人如今倍得太子殿下信爱,此事若狄大人知晓,那太子殿下处怕是也瞒不得住的……”

瑞安摇一摇头:

“但是清和呀,你想过没有,为何一向以主上为要的娘娘,却对这贺兰兄妹再三容忍?又为何一向对娘娘所求无不允取的主上,如今定要取这贺兰敏月性命?”

他语重心长地望着清和,轻声道:

“一切,都只是为了太子殿下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清和恍然:

“娘娘是因着不想让太子殿下背上一个是非之名,所以才会这般容忍。而主上更是不想让娘娘与太子殿下为了这等下贱女子而背上污名,所以……”

他闭了口,好一会儿才轻道:

“清和明白了。”

瑞安含笑点头:“明白就好。”

两师徒相视一笑,正待说些什么时,却听得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来。

回首望时,却正是六儿。

周六儿急匆匆奔来,却不意一抬头就看到了清和,不由得微缓了脚步,然后立时便快步走上来,向着二人行了礼,便单刀直入道:

“清大人不该在此处的。”

闻言,清和立时心中明白了:“莫非主上又派了影卫去?”

“是。”

“主上太急了些。”

瑞安皱眉:“无论如何,此事都不应由影卫动手——毕竟如今诸位重臣无人不知这影卫的身份。若由他们动手,固然干净,却不免会落人口实。那起子人向来是不敢议论主上的,可难免娘娘就又要受了过。”

“瑞安哥哥倒不必担忧。”

周六儿向着瑞安笑道:“主上此番着影卫前去,却非为了动手——他是命那些影卫们去清理前障了。”

瑞安一怔,立时明白过来:“原来是要将那些武家人……也好。不过如此一来,清和,你便万不可再耽搁了。主上一动,则诸臣必知。若你不动的话便甚为不妥。而且此番六儿都被跳过,说明主上有意使此事教内外朝臣尽知,所以只能靠你自己了。”

清和会意,应声称是,又望向六儿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看着他离开之后,周六儿突然叹了口气:“不知道主上这等行事,对于他们而言,是好,还是不好?对于娘娘而言,又是好,还是不好呢?”

“此番主上连你也跳过,无非就是为了让那些明里暗里都看着娘娘的大臣们知道,如今的大唐后廷也好,未来的大唐前朝也罢,娘娘都不会,也不可能插得上手——这样固然是为了让所有人再也不敢将心思打到利用娘娘身上去,可也未必不是一种保全娘娘的方法。娘娘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太子殿下……”

瑞安摇一摇头:“如今我已久不得见太子殿下,但在我印象中,太子殿下是个极为爱护母亲的。只怕会是要生些不解与疑问了。”

正如瑞安所料的那般,当晚,李弘接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次对李治的做法,产生了疑问:

“父皇到底想做什么?之前刚刚莫名其妙地给了那贺兰敏月一个封号,让母后伤心如此之久,如今又要影卫动手将那女子送出宫去?这等大罪,不诛何以为正?莫非……”

李弘皱眉,又立即摇一摇头:“不,不可能。”

静安看着自己小主人一时皱眉一时摇头,便道:

“莫非太子殿下以为,此番主上所为,是真的对那贺兰敏月动了真心?”

“这个自然不会。”李弘摇头道:“母后那样的女子,但凡天下哪一个男子得了,都再不会将别的女人放在眼里的。何况那贺兰敏月先不论德行胸怀,只说世人所关切的才情容姿,都难及母后的万一。父皇自幼见遍天下绝色美人,识得海内佳丽,再不会希罕这等庸脂俗粉的。只是……”

李弘叹了口气,微有些不安道:

“只是这两年来,虽然再无人在明面儿上说母后如何不好,但暗地里对母后诋毁不止,造谣生事说母后干政的人,越来越多……本宫实在担心,父皇还是把这些话儿听了进心里去。”

静安想了一想,却笑道:

“殿下会否多虑?别的不提,只说这两件事串起来,再加上那些暗地儿里说坏话的……不明摆着主上要让诸臣都知晓,如今的娘娘根本不会也不能插手朝政么?”

李弘一怔,歪头想了一想,倒也了然:

“是了。若是如此,那倒是说得通。只是不知父皇是否真做如此之想。”

“其实陛下如何想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娘娘与太子殿下您怎么想,潞王殿下与三殿下怎么想。只要咱们中宫与东宫这边儿稳住了,再没有人会觉得娘娘不好的。”

静安笑着又补了一句之后,看着李弘连连点头,然后又道:

“不过有一件事,殿下却也得替主上与娘娘小心着些儿才是好的。郇王殿下这边儿的贺兰敏月被断了根,但杞王殿下那边儿的贺兰敏之,可还牢牢地扎在后宫里,不曾动弹半分呢!依静安之见,倒不若就此奏禀陛下,借着贺兰敏月之事,一发天下知,断绝了那些子从来不将娘娘真心相待的武姓人,也顺道除去了贺兰敏之这个大祸害才是好的。”

“不成。”李弘摇了摇头,起身在殿里来来回回地走:

“你说的这些,父皇未必便不曾想到过。只是奈何这武氏一门之中,也并非尽为恶人,何况还有那武士寻等好孩子。再加上贺兰敏月之事一发,那些对母后本便有意诋毁之人,便必定会借机再渲染出许多事非来污蔑母后。所以父皇才会忍了这等天子之怒,只教人暗中处置了。且还是先行羁押,以待后处。

父皇思虑周全,他又向来爱重母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对母后有所不利的事情的。他事事时时处处,都只会以母后与本宫兄弟三人,做优先考虑,再不会让我们有所损伤。”

静安想了一想,倒也点头叹道:

“陛下与殿下为了娘娘,当真是费尽了心思,只是那贺兰敏之,难道就这般放着?比起与郇王殿下一路的贺兰敏月而言,陛下也好,殿下也罢,都当知贺兰敏之与他背后的杞王殿下,才是真正的大祸害哪!”

李弘重重地叹了口气,点头停下脚步,望着殿外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旌旗:

“岂止是父皇与本宫?便是母后自己未尝也就不知道的。只是毕竟如今他们二人谨慎小心,行事处处以稳健为上,反而教父皇母后一时之间无从下手……本宫身为弟弟,更不能让皇兄德行有亏……实在是……”

李弘黯然摇头,半晌不语。

静安见状,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沉默了下来:

有些事,现在还不是说透的时候。

至少在李弘真正懂得了何为上位者的铁腕之前……

都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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