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王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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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贼当日说,火神爷不放火,不知道神灵,说罢便吩咐放火。日他祖奶奶,这个鳖孙羔子,就做下这等大逆”,神道旁的偏殿中,一个身着云雁补服的官儿道,这人乃是皇陵祠祭署的新任署正,姓赵,与汪家,刘家轮流当署正,前任署正老汪被流贼杀了,就轮到他来当署正。

“嘿!贼氛如此狂逞,真乃天壤间第一祸事”,朱恭枵叫道。张国纪道,此罪可谓上通于天。王昺坐在椅子上,重重地一跺脚。刘洪起立在张国纪身后一言不发。此外,偏殿中就没有旁人了。王昺喝道:“阎王也怕拼命鬼,陵墙军尽是些浓包王八”。朱恭枵道:“孤在陵里住了几日,咋听说混帐乌龟敢抵盗祭祀之物?这是和八贼比着大逆哩?如何,如今你们家事都挣得从容了”。署正闻言,愣了愣,躬身在朱恭枵身前,禀道:“许是世子听错了,谁人敢盗祭祀之物,这是大逆,许是有人偷盗陵上旁的,只算大不敬,还未及大逆”。朱恭枵怒道:“大不敬与大逆有何不同,都是死,你身为署正是如何约束的?糠窝窝上坟,糊弄祖宗!”。

署正跪倒在地,回道:“咱这能有多大汤水,大人们来祭陵,咱们敢闭门不纳?一文钱也勒掯不得。清锅冷灶的差使,陵上都是穷惯了的,使一文钱也要掂掂厚薄。有些不长进的后生耍钱,十个赌钱九个输,一个不输天必诛,这便冒了帐,便做下事来,抵盗些陵上的香炉瓷器,这事多年都有了”。听到这里,刘洪起脚步不自然地挪了一下,因为他就是那一个不输天必诛的设局抽老千的家伙,老天真会诛他么?这时,署正道:“小的洁已奉公,看不过说上几句,便有人说累着你腿哩?小的接任不过两月,之前谗小得意,凡百事情,小的还做不得主”。王昺喝道:“莫要撇清,猪在圈里捂不白,羊在坡上晒不黑。此项情弊,我自会动本请镇抚司来查,你若有甚赃私,早些招承了好”。署正闻听,又转跪在王昺面前:“驸马爷,这可是屈死旁人笑死贼,小的接任署正,新媳妇也有三日勤,先前还有人在陵里养粉头,得空便弄弄,自小的接任署正,碍了他们的眼,他们便不敢大弄,背后哪个不恨小的,当面哈哈哈,背后用指掐。小的可是作难,时时捂着眼别处掉几颗眼泪”。朱恭枵喝道:“大胆!啥屈死旁人笑死贼,只差说,要得公道,打个跌倒,这是与驸马爷说话哩?”。

张国纪道,“闪烁奸欺,也不是个穰茬”,又转脸对朱恭枵道:“老朽与驸马爷奉旨祭陵,有些话要单独问问这厮,还请世子雅涵”。朱恭枵闻言一愣,这才想起张国纪与王昺才是正主钦差,自已不过是个贵宾,这是请自已出去呢。他忍住不快,起身冲王昺与张国纪拱了拱手,道:“二老峻洁峭直,孤直不欺,还望备细榷商,将祖陵好生整饬一番”,说罢起身出门。两个老家伙将朱恭枵送到檐下,朱恭枵道一声留步,忽地想到屋里还站着一个刘洪起,不由回望了一眼,心道此人莫非真是北镇抚司的人?锦衣卫包括好几个衙门,其中北镇抚司专管办钦案,最为可怕。

张国纪与王昺返身回到殿上,重新落座。张国纪冲跪着的署正道,不知死所。署正唯有频频叩头。王昺问道,陵户们生计如何?署正回道:“陵上多是太祖的老亲世邻,国朝二百余年,二溜子懒汉救济不断,多是穷棍,家里吊蛋精光,出去连街门也不闩,有女人的多是拿妹子换亲换的。这些年越发穷了,瞎奔到江南也无人周济,还不及那些在苏州有亲的民户。唉,便是瞎奔,还要央及人家一路提携,人家不过也是去江南讨饭。最可怜见的,有那抹不开面皮讨饭的陵户,只得跟家住,有饿死在家的”。张国纪闻言叹道:“唉!我河南地方,出门讨饭的多是女人,五尺高的汉子还磨不开脸,这帝乡咋是如此情状?万历三十年不是免了皇陵卫上班么?”。上班便是到北京做苦役,和漕运一齐成为卫所的两个沉重负担。署正闻言只是摇头,道:“吃稀点,穿赖点,总能活住人,大明的百姓沾土就能生根,总不能叫咱们去啃秫秫疙瘩,那是烧锅的,牲口也不吃。唉!料想也是难了”。最后一句却是隐晦得很,是大明也是难了,还是陵户们的生计也是难了?张国纪与王昺听得心中沉重,失去了拍桌子的兴致。

神厨与宰牲厨是给死人做饭的地方,神厨做果子馒头类祭品,宰牲厨则将猪羊做成祭品。这时,神厨内的一口油锅前,几个汉子正在偷吃油酥火烧,门外,一队太监将祭陵的猪羊抬回院中,一个太监叫道:“老周,饱了不曾。还不及早抽头,没得你还不知道哩,老赵叫周王世子拿住了,还在这皮着脸偷吃,也割舍一个给洒家尝尝,哑巴蚊子咬死人”。神厨的头子老周闻言,出门嚷道:“这也好痴愚好笑话,整只的猪羊,你与李麻子私分了多少,咱也没落下半条腿,自家吃得响饱,就那还敢降伏我”。另一个太监打圆场道:“罢了罢了,都在一个锅里搅稀稠,嚷将起来,大家都没鸟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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