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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2018-04-15 作者： 心这东西

第7章

诚然，当了一辈子教书匠的父亲利用了所有能够利用的关系（必要时，不太值钱的老脸也丢过几回），也没能让他当上警察。Www.Pinwenba.Com 吧好歹，父亲在几十年的教育系统还有些业务关系，费了多少一言难尽的努力总算替他谋了一项相对稳固的职业——在郊区一所不够景气的中学里当保卫人员（唯一的，额外编制），顺便兼校治安巡逻队队长。

学校是个相对来说比较平和的地方，其实根本不存在需要他悉心保卫的东西，只不过是一种人浮于事的强制性人事编制安排罢了。许扬起初也挺上劲的，毕竟保安人员也算是武力系统的一员，穿上那种满大街都是的类似警服的那种行头，有点鱼目混珠的意思。干着干着，没多久，许扬就觉得这种工作离他的理想相去甚远，不管怎么说他可是正规正矩当个兵的人，骨子里总有那么一点不甘寂寞的英雄情结。梦想归梦想，现实归现实，何况这还是一份多少人羡慕的来之不易的工作，估且干着吧。

一晃五年过去了，许扬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养成了懒散无聊、抽烟喝酒、抹牌赌博、嗜睡如命的毛病。简单地说，在他突然遭遇失重侵袭的前些时候，他已完全堕落成了一个没有什么明显优点的青年了。

尽管他一点也谈不上热爱自己的工作，也从来不觉得这项工作有什么重要性和前途性，但多年的依赖和服从心态使他觉得这项工作也是必不可少的，或者只是习惯使然，有工作总比没有强吧。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职业比现在更加轻闲省事，无牵无挂。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充当着一只在没有老鼠的地方煞有介事地东游西逛的装腔作势的猫——有段时间，为了打破这种单调的沉闷的寂寞，他甚至有种冲动想同其它老师一样走上讲台去授课，差点忘了当年高考失利后是何等地憎恨教室、教育以及一切与知识有关的东西。可惜，他不是正规的有教师资格的上岗教师，实质上就是覆行着一个学校后勤杂役的角色，但久而久之，他倒也过得心安理得了，还有点无可奈何的喜欢上这种没有挑战没有风险，更不用进教室去抛头露面的工作。说到底，这也是一只十分幸运的猫，每天都知道猫食摆在自己够得着的地方。

他常常有一种忐忑不安的预感：这种好日子迟早总有一天会发生变故的！这种日子对我来说是不是太过于容易了？我会不会有点配不上这样的好日子？我该不会是采取了不正当的手段抢了原本更适合别人的日子？每当他把目光投向未来时，就会忧愁得好几天茶饭不思，好象以此来惩罚自己心安理得地过着如此悠闲的生活却还不知足。尽管他乐于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居安思危的人，但是对于失重这种纯粹的物理现象猝然降临到身上还是缺乏起码的思想准备的。到目前为止，至少有这么几种麻烦令他忧心忡忡：

第一，在身体状况处于如此反常的状态下，想继续上班是不可能的。那就意味着从明天开始必须向学校请假，可是在措辞方面务必谨慎小心，以防泄露羞于启齿的真相。身上“偶有贵恙”是不大妨事的，如果“丧失了重力”那就有可能被开除公职的危险了。

第二，这种怪病如果在短期内无法治愈（至少是得不到有效控制），那么他将如同瘫痪或中风病人一样长年累月被禁锢在床上吃喝拉撒。而每每想到这项艰巨的工作只有靠年迈的父母来完成时，许扬忍不住潸然泪下。这不仅是为人子女的悲哀，简直就是对人类灵魂的一种侮辱。

第三，此种怪病纯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足为外人道也。不过，在流言蜚语见缝插针、小道消息不径而走的广阔的信息时代，要想把这件秘密保留哪怕是一秒钟，将会付了多大的艰辛的劳动和不可估算的匪夷所思的代价。流言蜚语一旦传出，此种怪病有可能引起科学界及至整个社会如火如荼的关注，弄不好死后还有被科研人员解剖分尸、制作研究标本的噩运。种种担忧，思前虑后，不发疯才怪。

就在许扬平躺在床上，想入非非，陷入极端痛苦的精神疯狂的边缘时，母亲不声不响地做好了饭菜，在床边默默地喂他吃下，才打消了他想松开绳索，任凭那没有体重的身体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去的大胆念头。

母亲用无限的温柔和体贴使他坚强地承受了这一飞来的苦难，无形中也驱散了多少萦绕在心头的消极不良情绪。他一边咽着合着眼泪的食物，一边打定主意，现在不是胡思乱想，想不负责任地自我毁灭的时候。扪心自问，在父母含辛茹苦地抚养他这个娇宠的儿子的过程中，他又何曾做个什么替他们作想的事情呢？那么，在这关键时刻，在这危难的关头，他的责任就是配合好父母亲和企图夺走他们唯一的儿子的困难作斗争。

最初的几天里，许扬在全家人的齐心协力下，日子总算也若无其事地对付过去了。最让他放心的是，由于家人的谨慎与如履薄冰，秘密最大限度地从内部保住了，外忧总算被排除，剩下的就是卯足了劲来抚平内乱。那几天，他情绪稳定，精神活跃，思维空前敏捷，充满了求知的**。他躺在床上命令家人翻出他高中的物理课本，对其中关于失重和超重的章节反复研究和思考，几乎成了一个爱好物理学科的涉猎者，对于宇航与太空知识有了全新的认识和浓厚的兴趣。随后就觉得这些浅显又隔靴搔痒的知识已经不能满足他如饥似渴的求知欲了，而在当年高中时期，即使请了好几拨家教也没能弄懂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鉴于他喷涌而出的求知欲和对任何理论知识一点就通的超常领悟能力，只好委托父亲许文中买了几套大学物理本科专业方面的研究课题供他茶余饭后消磨时光。一旦能静下心干点事，家里反倒能相安无事，产生了空前的团结和超常的凝聚力，倘若不是黑夜中还无法预知是否会看到曙光的来临，日后不定还会怀念这段难忘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