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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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十一)

2018-04-28 作者: 次次念

第199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十一)

层层叠叠的蓝色系十二单衣,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在初升的明月下闪耀着细碎的光芒,随着苏琢的每一步踏出、前进,都似乎有无数柔和无形的水纹在空气中涤荡。落后苏琢半个身位的宵风尤为清晰的感受到那种独特的、富有韵律的阵阵波荡感,心灵无比沉静宁和。苏琢的这套衣裙过于繁复累赘并不适合近身搏斗,更像是一套能够登上正式场合的矜持端庄的舞裙,刺绣着简约却美轮美奂的家族图纹的古式交领、华美宽袖、紧致束腰以及长至鞋面的裙摆令今年又长高了些的苏琢看起来更加风姿绰约。

宵风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恍惚,参加荐试前的苏琢穿这套衣裙看起来还像个邻家妹妹,这才一年不到,已经具有上位者的气度风华了。一年前他还在绞尽脑汁的思考如何助她恢复记忆,如何在她苏醒前保护她不受到伤害,今天,被保护的人已经变成自己,她似乎在夜袭的那一晚又有重大突破。

王府影壁前,苏青城面无表情的拦住苏琢,冷冰冰的说,“作为你的医师,我有权利阻止你过于危险的行动。”

苏琢站定,故作激将,“在医毒方面,你没信心赢过苏绛?”

苏青城完全不理她,“你体质特殊,苏绛的能力尤其克你。不要抱着侥幸想法,中‘浮生醉’的那场荐试早已将你的弱点彻底暴露给苏绛。”

苏琢直视他的眼睛,“你不跟我去,打算不战而败?”

苏青城毫无情绪波动,眼神略带嘲讽,“苏绛那种程度的毒,不存在我解不了的,前提是没下在你身上。即使见血封喉的剧毒,下在池镜身上也有两到三息的缓冲时间给我选择解药,若是你,只怕我准备好解药拿在手里都来不及塞你嘴里,就算塞你嘴里都来不及让你咽下,就算咽下都没时间吸收药力。”

苏琢冷脸怼他,“要你何用?”

苏青城分毫不让,“体质废,莫怨人!”

一番针尖对麦芒,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波澜不惊,唯有眼中的争锋相对和嘲讽越加浓重,宵风从来没见过有人能维持如此低温的火气吵架。

旁听片刻,宵风犹豫了,“阿琢,要不你就在王府等我们消息?青城公子言之有理,一般情况下,青城公子确实完全不怕苏绛的毒术,但今夜非同一般情况,尤其苏绛有很大可能镇守明德殿成为泰晋最后一道防线。一砖一瓦、一花一木都可能事先布下不同的毒术陷阱,就算青城公子再厉害,身上也不可能带齐全天下毒物的解药,到时候就算他知道该用何药来解,也可能没有药材没有时间给他配制解药,更别说你抗毒性差到极点……”

苏琢瞪了临时倒戈的宵风一眼,“不会给苏绛下手的机会!”

什么破队友!无视宵风的为难,果断绕过苏青城和影壁直往外走。

苏青城眼神微微一沉,指间具有麻痹作用的银针才露头,一阵奇妙的感觉如潮汐轻轻涌来,苏青城心中大震,方才夹银针的手指捻开一抹水迹,水迹又在他眼前凝成薄冰。他猛地追出影壁,只看见苏琢蓦然回首,投来似笑非笑的一眼。

苏青城大怒,“……滚!!!”

王府外马车准备妥当,一位身穿劲装带着草帽遮住半张脸的中年马夫正拍着马脖子与马儿低语。对这位高挑消瘦的车夫而言,骏马才是他最重要的伙伴,今天他和他的伙伴很可能都要葬身在夜色中。支持三王爷的抱着与马车夫一样觉悟之人,不在少数。

苏琢登车前与车夫对视一眼,那双眼睛苍老却坚定,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如果可以,谁又不愿活下去呢?

“大伯,先绕路去一趟长安街。”

意识到自己做了叛徒被苏琢暂时记恨的宵风识相的闭嘴,乖乖上车。

马车夫“诶”了一声,似乎有点意外苏琢这位今夜行动的重要人物不止一点都不紧张,还和善的很。马鞭轻轻一甩,骏马兴奋得嘶鸣起来,马车夫又安抚两声,它才迈步小跑,频频回头想要亲昵的蹭一蹭马车夫。

这点倒是很反常,不想理宵风的苏琢鬼使神差的和一个陌生人主动攀谈,“大伯,这马儿倒不像是习惯拉车的。”

马车夫低笑一声,声音不响但是让苏琢听得清楚,“姑娘好眼光,它叫‘破晓’,确实没有拉过车,是王爷的战马‘黑川’的孙子,也是小侯爷的战马‘奔雷’的兄弟,它断奶后吃的第一把草料还是王爷亲手喂的哩!等以后王爷好起来,是要给王爷当坐骑的。咱们王府,凭战功说话,今晚也给他个机会捞些战功,哈哈!”

泰泽的身体还能恢复到骑马吗?答案是否定的,即使苏青城出手也只能延续他的生命,‘破晓’若能活过今晚,今后拉王爷乘坐的马车倒是有可能。

“大伯以前是跟着王爷打仗的吗?”

“是呀!想当年在东海岸还当过千夫长呢。王爷率领二十万水师的时候,哪个海盗不闻风丧胆,最后三年里连海妖都不敢靠近海岸线千米内。如今小侯爷青出于蓝,十五岁就孤身去东海岸隐藏身份从小卒做起,八年内靠军功升到万户侯,杀灭海盗海妖无数,还十户九空的东海百姓一份安居乐业,据说小侯爷现在还是东海姑娘最梦寐以求的郎君呢!”

隔着车厢一层木板交谈,苏琢越发觉得三王爷御人有术,当年一位前途无量的千夫长都愿意放弃前程追随王爷,即使在三王府做一名马车夫都心甘情愿。若是司徒腾能将这一手学到就好了,但看他向来眼高于顶的自大狂模样,实在难以和马车夫口中受人爱戴赞不绝口的小侯爷联想起来。

马车稳稳跑过长安街,车帘微微一动,一身寒气的池镜悄无声息的钻进来,苏琢和车夫的交谈这才中止。

“如何?”

池镜略有些意外的欣赏苏琢的装束,弯起眼眸答非所问,“我的阿琢真漂亮!”

宵风伸手示意池镜赶紧交东西以打断他继续口花花,池镜也想让宵风早点滚蛋别碍眼,爽快的将从卫五那里拿来的密道图扔给宵风。宵风扫了一眼,化成一道蓝光飞回三王爷府,完成与池镜的交接。苏琢情况不稳定,让她单独行动,所有人都投反对票。

马车绕到长安街后直线驶向皇宫,寂静的夜,街上没有一个行人,连醉鬼和打更人都不见了,家家门窗紧闭。

马车行到正德门前并未减速,沉重的大门恰时打开一条宽缝让马车穿过,又沉沉闭上。一路仿佛行驶在三王爷自家府中,每一个关卡都畅通无阻。凌冽的寒风中浮动着散不尽的血腥味,远处,灯火通明,厮杀震天,几座宫殿燃起熊熊火光,黑烟和惨叫盘旋在皇宫上方。

今晚月光明亮,无降雪,西南风。

子夜。

明德殿中,泰晋一脸铁青,往昔珍爱的文房四宝和几枚已经无用的调兵符都碎在地上。

几具尚且温热的尸体身首分离,血染一地,有大太监的,有信任的内阁阁老的,还有宰相侍郎和在今夜之事中起到推波助澜作用的后宫贵妃。唯有一张宽大的凳子上躺着不知是晕厥还是昏睡的卫六。

暗卫统领甩掉刀上鲜血,跪在震怒的主子脚下。

死一般的安静后,泰晋从牙缝里磨出三个字,“皇后呢?”

“回禀主子,根据子夜最后一次的报告,皇后娘娘在永乐宫,没有离开一步。”暗卫统领将头埋得更低。

哐的一声大响,泰晋狠狠拍在龙桌上,“皇宫都已经这样了!朕都成囚龙了!她竟然还关在永乐宫研究她的草药!”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刺穿明德殿的殿门失了力道歪歪扭扭的撞上柱子,又落到地上,殊死搏斗距离殿门越来越近了。泰晋豁然站起,死死盯着这根带着鱼刺式样的东海水军用来捕杀海妖杀伤力尤其巨大的制式弓箭。

暗卫统领深深皱眉,“主子,只要您和六皇子安好,就有希望东山再起。恳请主子赶快进入密道!”

几次粗重的喘息过后,泰晋似乎终于认清局面。太子死了,卫四与淑贵妃在逼宫事件里推波助澜,淑贵妃已被处死,卫四不知躲在哪里想做那得利的渔夫,也不想想没有他的内阁阁老外祖父,谁帮他撑腰坐上王位!卫五失踪,果然是外邦杂种反骨孽子!好在卫六因为年纪尚小没有参与进来,在淑贵妃宫里就被暗卫提前点穴昏睡,没有见到父亲下令斩杀母亲的惨剧。泰晋最喜爱文静又颇有灵气的小儿子,也幸好小儿子保住了。

泰晋侧身望向昏暗的密道,残余的暗卫力量都守在那里,理智告诉他必须得走,他可以下令让最后的这些暗卫去刺杀泰泽以泄心头之恨,但真的恨泰泽吗?

泰晋扪心自问,他恨谁都没资格恨泰泽。若非他出生比泰泽早几天,以泰泽的文韬武略、个人能力、军队威望,甚至先帝的喜爱程度和民心偏向,帝位都轮不到他来坐。为了帝位,他已经默许苏绛嫁祸诬蔑泰泽,给他下药,让他生不如死的活了几十年。今天,泰泽来要回属于他的东西,泰晋并不觉得帝位对他而言比命更重,难以舍弃。

那么,为何迟迟跨不出踏入密道的那一步?

永乐宫。

苏绛披着白狐披风坐在药房的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屏风后,嬷嬷将赤身的延真公主从药桶里捞出来,延真公主虽然半睁着眼睛,却呆愣愣的毫无表情,仿若痴傻。嬷嬷将人拭净又抹了一层油样的药物后手脚摊开放在砧板似的平床上,四肢、脖颈、腰部都以铁链固定,然后小声的隔着屏风请示,“娘娘,准备好了。”

苏琢这才回神,起身看了一眼延真公主,又取来指尖血观察,片刻后从药格内选择一个陶罐,开盖,用镊子夹出一只通体血红的小蝎子。小蝎子一触及延真公主肚脐,竟钻入血肉,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方才还痴傻仿佛无知无觉的延真公主忽然凄厉的惨叫起来,拼命在铁链的禁锢下挣扎,口中发出不像人的尖啸,模模糊糊听起来大概是:害我母亲的就是你!你这恶毒的女人!我死也不会放过你!我要给母妃报仇!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很快小女孩就痛晕过去没了声息。苏绛又从另一个陶罐中夹出一只更小的蝎子,放在延真公主心口,小蝎子迫不及待的就往皮肉里钻,只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颗如黑痣的小洞。延真公主再次痛醒,浓烈的怨恨令她眼中流出血泪,铁链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狰狞的痕迹,苏绛对惨叫和诅咒仿若未闻,将延真公主的反应和身体变化如实记录,冷静的可比鬼族魂师。

药房门被轻轻敲响,嬷嬷出去应门,没一会儿回来,等苏绛的记录告一段落才禀报,“马车从正德门驶入,就车轱辘压痕的深浅判断,除了车夫还有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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