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一章 释怀,才能放下(2 / 2)
“每到了这个时候,妈妈就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我,把我藏在她的怀中,而那些木棍和皮带,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我妈妈终于还是病倒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余姮的眼神变得幽然起来,里面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讲过这番话,但在此刻,她却将自己的故事告诉了陈东,这个跟她身世一样坎坷的男人。
余姮不是为了寻求安慰,也不是在博取陈东的同情,只是她相信,这个男人或许真的会懂她,懂她的喜悦,也能懂她的悲伤,她喜欢他,所以她想要将自己的全部都交给她,包括她的过去。
“我妈妈从此一病不起,我爸喝醉后就再也没有打过她,或许,是处于担心沾染到晦气吧,于是,他开始打我。”
陈东依然没有从余姮的这句话中听到任何恨意,此时的余姮仿佛就是一个说书人,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把她看到的故事从口中叙述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余姮,让陈东感觉到了无比的心疼。
“我无数次想过从那间不再是家的房子里面逃走,可是我舍不得我妈,于是我开始出去外面捡瓶子,然后拿到废品站去卖钱,以此来维系我跟我妈两个人的生活,附近的一家餐馆老板娘看我可怜,收留我在店里面洗盘子,还管饭,让我终于能攒下一些钱来。”
“原本我打算着,等攒够了钱,先给妈妈治病,然后带着她永远离开,或许,如果没有发生那场意外的话,现在的我正跟我妈妈在某个城市的角落幸福地生活着吧。”
陈东怜惜地轻轻拍打着余姮的后背,轻声问到:“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余姮的声音终于不再那么淡漠,而是出现了一抹悲恸:“那一天,我早早地洗完了盘子,回到家中,发现我爸爸竟然找到了我藏在墙洞里面的钱,那钱是我攒来要为我妈治病的,当然不能让他抢去买酒喝,于是,我跪在地上,拖着他的腿,不让他走,求他把钱给留下来。”
“我爸爸喝了很多酒,所以他眼中已经不认得我了,他开始打我,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打得要狠,可是我不肯放手,因为他手中拿着的,是我和我妈妈的希望,所以他举起了桌上的榔头。”
说到这里,余姮突然沉默了下来,空气中酝酿着让人不安的气氛,余姮再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说到:“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妈妈正趴在我的身上,鲜血流了一地,就像以往无数次面对债主时那样,她用她的身体帮我挡了最后一下。”
“榔头直接敲中了她的脑袋,但她一直忍着没有死去,直到看到我醒来,我妈妈跟我说了最后一句话。”
“她说,不要恨你爸爸,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等你长大了,挣了钱,嫁了好人家,要好好孝敬他。”
“我妈妈说完这句话后,就闭上了眼睛,她躺在我的怀中,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安详的模样,但那个时候的我已经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陈东听完了这段话,感觉心中如同被撕裂了一般难受,但同时,他也深深震撼于那位母亲的伟大,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个逆来顺受了一辈子的女人,给了她女儿最重要的一个告诫。
此时的陈东终于知道,为什么余姮的声音中听不到仇恨,为什么她还愿意称呼那个害死了她妈妈的男人为父亲?原来,这一切,都是那个伟大的母亲,在弥留之际,留下的最后一笔财富。
余姮没有从此活在仇恨中,也没有上演杀父报仇的戏码,如今终于长大成人,靠的,就是她母亲的最后一句话!
陈东久久没有说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身前这个早已泪流满面的女人,温柔地帮她擦掉了夺眶而出的泪珠,轻声问到:“那你父亲呢?”
余姮任凭陈东抓起被单在她脸上擦拭,她只是抿了抿嘴,继续说到:“我爸爸被判了死刑,被抓走之前,他把我带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武馆,从馆主那里佘了五块钱,喝了最后一顿酒,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临刑当天,我被师父关在了柴房里面,不让我去看。”
至此,这个故事彻底告一段落,在时隔近二十年后,余姮终于把压在心中的这番话说了出来,说给了她最喜欢的人听,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了无比的放松,就像是终于放下了身上那块最为沉重的枷锁,一时之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束缚她了。
陈东将余姮脸上的泪水擦干,然后温柔地笑了笑,问到:“等我下次回来,我们一起去看你妈妈好不好?”
余姮闻言也淡淡地笑了,她重新将脑袋埋进陈东的胸膛里面,轻声应到:“好。”
天色渐深,清冷的皎月高高挂起,俯瞰着世间的悲欢离合,也注视着屋内的这一对年轻人相互依偎、依靠,他们终于彻底放下了过去,把心交给了对方,接下来等待他们的,或许便是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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