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后事(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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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知道的啊?

长亭笑了笑,窗棂微光小露,她将双手搁在双膝之上,扭过头去轻声交待满秀“...把内厢的门关好,若阿宁醒了就给她喂药,不许她吃太多蜜饯,吃太甜伤牙。”

满秀恭顺敛眉,佝身而去,去时还记得将门扉紧掩过来。

真定大长公主如果反应不过来是她在背后捣鬼就奇怪了。

只是如果真定大长公主选择闭口不言,长亭可以将其的态度理解为容忍与宽纵,而如今,她却选择一把揭开...

“大长公主若想追根溯源,阿娇认为,其实您应该下力查证叔父与周通令究竟是何时何地狼狈为奸的。毕竟只有这件事查清楚了,才让陆家被动挨打的局面不那么难看。”长亭婉和低眉,轻气唇瓣补充道“...您无比珍惜的陆家。”

你要查,好啊,从陆纷和周通令勾结的时候查起岂不更好?

要想追根溯源就应该刨根问底,不是吗?

真定大长公主面色未变,长久念佛的人面容之上难免沾染上了些许悲天悯人“阿娇,我是你的祖母,嫡亲的血脉相连的祖母,你与我交谈时,其实不用那么...咄咄逼人...”

最后四个字说得极为轻,轻得好像落不到地上。

长亭展眉笑了笑,偏头静静望着她。

什么话都没说,可眼神里又好像藏了很多事。

真定大长公主这才发觉,她的这位长孙女是个人物,周通令是她下决心斩杀的,冀州之乱的始作俑者是她,甚至将把柄亲手递给秦相雍的那个人还是她。

长亭什么也没做。

除了哭了两声。

哦,还有那扇被刀剑刺入的肩胛骨。

这一切都与长亭没有关系,甚至陆纷的怒火与周通令残兵败将的迁怒。只由她一个人来承担——在她选择对陆纷噤声不言明的情况下。

饶是遭了算计,真定大长公主仍要扼腕大叹一句,虎父无犬子,长子陆绰确是平成陆氏毫无疑问的掌舵人。

真定大长公主看着长亭。小姑娘温温和和的,眉眼浅淡,粗略一看与陆绰如出一辙,再细细看来,却是活脱脱一个小谢文蕴,那个纤细婉和的女人“陆家,自然是我无比珍重的。阿娇,你也姓陆啊,你也是陆家的儿孙啊。你把陆家当成垫脚石。你可曾想过,阿绰是否甘愿?长英是否甘愿?”

陆绰定当不心甘情愿。

长亭深谙陆绰其人。

士族为何盘桓数百年屹立不倒?

皆靠各代传承,比生命更重的是什么?是名节。是名节更重的是什么?是亲族?比亲族更重的是什么?没有什么比亲族更贵重。在性命与宗族之间二者择其一,不仅仅是陆绰,陆长英、陆长茂、陆长亭。甚至只有八岁的陆长宁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陆家。

这种力量,是一代一代流传下来。

士人甘为门楣大计,慨然赴死。

这才是世人口中的风骨。

和石猛交谈,让人心力交瘁,而与真定大长公主交谈,却总叫人猝不及防。

踩着陆氏上位,真定大长公主说得极为隐晦。陆纷身陷弑兄传言之中,为保平成陆氏百年门楣,陆纷定当为祭旗洒血之人,陆纷一亡,陆氏又该当何去何从?交予陆老太爷留下的那两个庶子?还是年逾古稀的叔伯?

如今乱世,成王败寇。寒门庶族将领崛起封地,靠此等庸才,如何平定局势以保陆氏一脉安稳平静!?

平成陆氏,堪称陨落。

从东汉至今,屹立数年。难道气数已尽了吗?

长亭未曾直面回应真定大长公主的问题,指尖光洁叩过来,轻捻了捻镶边宽袖,半侧眸,语声陡低“您究竟是在乎陆家,还是陆纷?两者不可并肩论及。”长亭身形微软,轻蔑抬起嘴角,轻嗤一声“若拿陆纷代表陆家,他还不够格。”

一直回避的问题,终摆在眼前,不容再犹豫。

真定大长公主神容终究一僵。

反将一军,让她来选。

她究竟是为了陆家才保陆纷的,还是保陆家只是舍不得幼子的一个幌子!

真定大长公主平静看着长亭,她需要重新认识这个长孙女“这并不是舍一保一的事情,若运作得当,这并不是一个死局。周通令已死,死无对证。邕都赵暨走了一步看似百无一漏的棋——把账册交给秦相雍,是,依靠秦相雍自然能将此事昭告天下以打击陆家。可秦相雍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有弱点,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真定大长公主轻抬手,手心朝上再果决往下一翻,再一笑,嘴角起皱“颠倒是非,在有心人手里,轻而易举。”

长亭心头一颤。

而真定大长公主的态度更让她感到无措,这个已过甲子的老人,是在耐心地教导她?

长亭怔怔地看向真定大长公主,而真定大长公主半仰靠在榆木椅凳之上,神色似乎颇为疲惫,只听她在一声喟叹之后,缓缓将手放在木案之上,轻声说道“阿娇...”

一声长叹,极尽心酸。

长亭却觉荒唐,轻敛眉应是。

“有些事,并没有看上去艰难,也有可能没有想象中容易。秦相雍想要幽州,我拱手给他当作那本账册的代价,如此一来,秦相雍与石猛便直接对上,而借此,秦相雍甚至能趁机收服邕都。”真定大长公主执子一生,布局随意“又或者,抛出其他诱饵,秦相雍不可能不就范——陆家能给的太多,秦相雍只是公布账册而未有其他动作,难保就没有与陆家做交易的意思在。”

长亭臻首,静静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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