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尽歼(1 / 2)
大越立朝一百七十余年,为阻契丹骑兵南下,黄河进入河北平原之后刻意不修大堤,任其四分五裂在河北平原之上肆意流淌,这些年来会同源出太行山的诸多河流,给整个河北平原,特别是东部临近渤海的地域带去长逾一百多年的严重水患。
大体范围涉及滨州、沧州以及相州与魏州东部、约三百里纵深的地区。
当然,这些地区河汊纵横,沼泽密布,却也不是尽淹于水泽之下,主要还是陆地被浅淤的水泽河汊切割得支离破碎。
而为抵御契丹骑兵南下,大越朝一百多年也不是全然任洪水肆意泛滥,还有意的通过小区域的修堤浚渠,使之彼此接连,并控制着淹水的深度,形成“深不可行舟、浅不可徙步”的水泽防线。
除此之外,还在这一地区择地建造了长河、吴桥、安陵、糜村、临津、盘河、咸平、马逮等七八十座军寨军镇,驻以禁军精锐。
自前朝失云燕十六州于契丹,河北面对占据燕蓟的契丹骑兵无险可守,这一地区历来都是朝廷重点经营的防线,重视程度甚至还在河东路北部的雁门、岚州防线之上——不重视不行,沧州、滨州以及西侧的魏州、相州被契丹骑兵杀穿,就会直接威胁到汴梁的安全。
奈何在赤扈骑兵南侵时,这一防线却完全没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赤扈南侵以来,这些军寨、军镇的驻军,要么为当时还是景王的绍隆帝收编,后随之南撤,如今成为龙武军以及葛伯奕葛氏控制浙西军的中坚骨干,要么没有骨气的投降,转身成为赤扈人南侵齐鲁、江淮的爪牙。
当然,也有一部分驻军与地方民众没有来得及南撤,也没有向赤扈人屈膝投降。
只不过这一地区入冬之后河泽封冻,无险可守,没有屈服的驻军与民众,在经历几次伤亡惨烈又徒劳的战斗后,被迫纷纷撤入太行山中继续坚持抵抗。
赤扈人在占领沧州、滨州等地后,兵锋快速往河淮腹地横扫而去,也是如入无人之地,自然不可能分散精锐兵马去驻守数以十计的军寨、军镇,但也没有将之摧毁,而是交由地方接管,用于安顿降附汉军的家小。
建继、绍隆年间,赤扈人一直都是将河北视为腹地经营,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些军寨、军寨有朝一日会成为他们狼狈北逃的障碍。
颍州会战之后,镇南王兀鲁烈曾建议东路主动放弃黄河以南的占领区,将实力尚存的主力兵马都撤到黄河以北,依托星罗棋布的军寨军镇以及西翼靠近太行山东麓的魏州、相州等雄城建立防线。最终却因为平燕宗王府主要将领不甘心,远在漠北的汗廷也无法正确审视他们在河淮所遭受的重大挫败,而没被采纳。
东路虏兵选择开春时节从商河、阳信、无棣、乐陵等地往北突围,这些地区在开春之后冰雪消融,确实到处都是泥泞的水泽滩涂,令司空府精锐甲卒难以展开作战。
规模庞大的马步兵,虽然能借助马匹涉足诸浅水淤泽,既难以下马列阵作战,又不擅长于御马作战。
就算是选锋军骑兵,涉水骑射也不可能跟从小就在马背上打滚跌爬的赤扈骑兵相提并论。
不过,广泛分布于滨州北部、西北部以及沧州全境的六七十座军寨、军镇,彼此间相距七八里、十数里不等,星罗棋布的分布于这一片淤泽滩涂之中,却为负责拦截作战的选锋军骑兵及诸路马步兵提供极其难得的支撑与联集锚点。
苏蕈、徐惮率部从魏州东进之初,还没有料到东路虏兵主力会拖延到开春之后再突围,当时集中兵马主要强袭攻下商河、阳信、乐陵三城作为拦截作战的依托。
而在杨祁业年前亲率八万马步骑及骑兵快速东进之后,一时震慑住当时还没有准备妥当的东路虏兵主力不敢仓促北逃,就第一时间分兵去控制住这些军寨、军镇。
而在那之后,就预测到东路虏兵,要么留在南岸坐以待毙,要么必然会选择开春之后却汛季未至之时往北突围——提前或继续拖后,只会令东路虏兵陷入更被动的困境。
因此,杨祁业与诸将也很早拟定了开春之后依托这些军寨、军镇,拦截突围虏骑主力的作战方案。
说白了交错纵横的浅水淤泽,以及浅水淤泽间肆意生长、容易纵火点燃的野草、灌木丛,令五六万虏骑也没有办法集结到一起快速进退,令虏骑不得不分散成数百到一两千骑不等的队伍往北突围;同时其快速迂回穿插的机动作战能力,也受到严重的限制。
司空府选锋军骑兵及马步兵主力总计九万余兵马,在杨祁业等将的指挥下,也分散依托星罗棋布的军寨、军镇,对分散突围的虏骑进行坚决的突击作战。
军寨、军镇的存在,一方面能使选锋军骑兵及诸路马步兵能够以逸待劳,一方面能够更方便的在局部战场集结更多的优势兵马,拦截、包围敌军。
即便作战失利,诸路兵马也可以就近快速撤回到一座座军寨、军镇之中,不仅不虞会被虏骑追逃杀溃,同时还可以迅速进行新的集结、整顿,发起新的进攻。
同时,这些军寨、军镇,为选锋军及诸路马步兵在中长距离上的快速穿插、调动,也提供可靠、安全的支撑点,不用提心在迂回机动的途中,被虏骑攻击侧翼。
当然,东路虏骑主力往北突围之初,就将高达六七万之众的汉军步卒直接甩在身后:一方面是赤扈人知道冰雪已经开始消融,这些汉军步卒注定无法通过广及三四百里的浅水淤泽区,出发之后就与之分开行军,另一方面这些汉军步卒也都意识到沦为弃子,在军情参谋司潜伏人员的说服下,有意放缓行军的步伐,甚至还有部分汉军直接撤回到齐州、淄州,等着献城以换作更大幅度的优待。
这令杨祁业等将可以完全无视迟缓北进的六万多汉军步卒,得以集中优势兵马,全力围歼灭总数高达五万之巨的虏骑主力。
除了先一步控制星罗棋布的军寨军镇外,精良铠甲防御,在抵挡赤扈人马背上更为精准、快速的弓弩射击发挥出巨大作用,有效减少己方的伤亡。
此外,这两年内各个行营都陆续组建了一支千人规模的弩骑兵队伍。
弩骑兵就是将重逾四五十斤,暂时还无法作为单兵弩装备的铁脊弩,架到马鞍之上进行作战。
弩骑兵对骑手的骑射要求不高,普通的马步兵就能胜任。
弩骑兵说白了就是配合精锐骑兵及甲卒阵列,将一批步卒不便携带的铁脊弩,快速集中到某个狭窄的局部战场前端,利用铁脊弩的超远射程及强劲洞穿能力,对敌阵予以迎头痛击,然后再快速回撤到己阵中后方等相对较安全的位置进行新的填装。
这一次诸行营加上泌阳驻军总计五千人的弩骑兵也都集中起来,交由杨祁业统一指挥,在拦截东路虏骑作战中发挥巨大的作用。
一支支弩骑兵队伍配合先锋军精锐骑兵,从诸军寨、军镇出战,相距敌军两三百步进行发射,之后就快速撤回军寨、军镇进行新的填装。
这近乎无赖的战术,基本上就抹平掉赤扈骑兵在骑射上的优势。
整个拦截作战始于绍隆十二年元月中旬,止于二月上旬,前后历时近二十天;战场从齐州北部的商河县、淄州北部的阳信县、无棣县,一直延续到蓟州南部的长芦县、会川县境内;期间爆发大小百余次激烈战斗,最终除了估计约有三四千虏骑得以逃脱外,选锋军骑兵及诸路马步兵以近三万人的惨重伤亡,近乎全歼东路虏骑主力,取得赤扈南侵以来,最为辉煌的一次大捷。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