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倍显寥落(2 / 2)
“你别哭,小心哭坏了身子,你是娘的心尖子,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娘,你何必说这种丧气话,我是一只脚踩在棺材里的人,死也没有什么好可惜的,唯一觉得不值的是,我死了之后他就解脱了,可以拿着我的钱,想要多少女人就要多少女人。”纹艾哭道。
潘氏朝地下呸了一口,道:
“他那样对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除非离了这里,否则就一辈子别想有好日子过。”
“呜呜——”纹艾有母亲给她撑腰,虽然还在流泪,但心情好了很多,到底是自个的娘,一回来纹艾就觉得有了主心骨。
“姑爷呢,去把他叫来,我要审他!”潘氏厉声问底下的丫鬟。
丫鬟们见三太太唬着脸进来,知道正在气头上,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见潘氏问姑爷在哪儿,谁都不敢出声。
红菱仗着自己是姑娘的贴身婢女,正在气头上的太太不会怎么她,走上前去,对潘氏说:
“太太,姑爷送那个贱婢回去了。”
潘氏铁青着脸看向红菱,嗡声道:
“你是说他送何敏拦那个贱人回去了?”
红菱点了点头,说:
“是。”
潘氏冷哼了一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眼睛瞄向红菱,冷道:
“听说你跟姑爷平时也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你是想效仿朦胧吗?如果是的话,就明说,我替你做主,抬了你,让你做姨娘。”
红菱的头皮一下子麻了起来,太太说这话是怀疑到她了,因为平时确实和姑爷有暧昧,现在又出了何敏拦的事,所以当太太这么说的时候,红菱有一种末日来了的感觉,她立即在林氏面前跪下,低着头,颤抖着声音说:
“太太,奴婢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姨娘,奴婢对姑娘忠心不二——”
纹艾打断她,冷道:
“得了吧,你们在我背后做的那些龌龊事当我不知道吗?”
红菱膝行到纹艾跟前,哭道:
“姑娘,红菱真的从未做过对不起姑娘的事,姑娘怎么连红菱也不信了,这都是被何敏拦那个贱人闹的,都是她勾引姑爷,她若不勾引姑爷,姑爷也不会这样——”
纹艾指着红菱,咬牙道:
“看见没有,还说对我忠心不二呢,这是对我忠心的表现吗?你对谁忠心打量我不知道,你真当我是傻的吗,你们平时眉来眼去,趁我病着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样对得起我吗?好,既然你这样,那么我也不必念主仆之情了,娘,这个贱婢就交给你处置。”说着纹艾转过身去,不看红菱。
红菱见姑娘话中有话,心下着慌,就她对姑娘的了解,觉得她会对自己采取什么行动,服侍纹艾十几年,红菱知道纹艾是什么样的人,她是有手段的,说出来可能没人信,纹艾的手段可以用毒辣来形容。
如今她要把自己交给三太太处置,这让红菱越发不安起来,三太太的手段更在纹艾之上,红菱吓破了胆,想自己的下半生就这样绝了吗。
“我给你两条路走,要么嫁给我五叔做小,要么把你送回黑河老家。”潘氏冷道。
这两条路都是死路,红菱说什么都不肯出去,跪在地下苦苦哀求,求完潘氏,又来求纹艾。
“姑娘难道一点都不念旧情吗,服侍姑娘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红菱哭得好可怜,连站在边上的小丫头们见了都在同情她。
纹艾冷道:
“让你嫁给我五叔公有什么不好?你嫁过去了之后若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就是主子了,放着主子不要做,偏要在这里当奴才,这是什么道理?”
纹艾说的五叔公就是潘氏的五叔,年纪一大把却娶了十三房姨太太,如果红菱过去的话就是第十四姨太。去年因为潘氏的丫鬟流苏病了,红菱跟潘氏去过五叔家,见过五叔,又丑又老的一个老头子,红菱宁愿死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就在这个时候,红菱不知从什么地方拿了把剪刀过来,三下两下就把自己的头发绞了。潘氏生怕出事,命人把她关起来,恐她伤害自己,手也绑起来,几天后红菱就被捆绑在花轿上抬了出去。
潘氏此举有清理门户的意思,她屋里妖精似的东西还有几个,看了红菱的遭遇之后,那些妖精都安生多了。
只是六姑爷像是人间蒸发了,好几天都不回家,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派出去找的人都无功而返。于是潘氏就天天在那里骂,骂声传到何敏捷耳朵里,她就觉得老大不舒服,有时候就站在院门口回潘氏几句,潘氏听见了又骂何敏捷,说她唆使自己的妹子勾引姑爷。何敏捷哪是这么好欺负的,潘氏骂她,她也骂潘氏,说自己的女儿没本事看住男人还怨人家。
一时之间府上骂声四起,大少奶奶三太太隔空对骂,两个人全都站在自己院子的门口,看不见人,骂声却传的很远。
大太太这几天都在忙三少爷娶亲的事,两个骂人的又总是趁大太太不在家的时候骂,如果不是下人告诉朱氏,朱氏还真的不知道三太太和儿媳妇天天隔空对骂。
三爷婚期将至,府上却一点喜庆的气氛都没有,特别是金娘,她天天往婧姝屋里跑,问来问去只问一个问题,那就是即将进门的三少奶奶不知性子如何。婧姝总是耐心劝解她,绵绵她们早就不耐烦了,几个丫头暗地里对婧姝说,金姨娘是不是疯魔了,朦胧说她在家里的时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晚上也不睡觉,不是在屋里,就是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婧姝让丫头们不要胡乱猜测,更不要把金娘的反常举动到处乱说,不过婧姝发现金娘的样子是有点反常。她想找星远好好谈谈,但星远总是不在家,婧姝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星远能劝慰金娘,金娘之所以这样还不全是因为星远的缘故。
只是不知为何,即将大婚的星远总是不回家,他是觉得金娘烦所以不肯回来吗?婧姝发现星远做起了鸵鸟,他根本就不想面对金娘。
人真的不能只看表面,先前婧姝对星远充满爱意,因为他的样子儒雅文气,可当经历了有些事情之后,婧姝发现星远没有担当,他甚至有点庸俗。
星遥骑马来到一处官道,这是去往北方的道路,他在交叉路口停了下来,此时从南边过来一队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队伍浩浩荡荡,特别是那顶红色的花轿,样子华丽,轿子的门帘上方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抬轿子的是八个身着大红喜服,一样高低的壮汉。轿子后面跟着嫁妆队伍,粗略估摸了一下,足足有六十四抬。这肯定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出嫁,不知嫁的是苏州城里哪家公子。星遥万万没有想到这支迎亲队伍是孙百合的,星远的婚事就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举行。
今日是小年夜,没想到星遥会选在今天离开苏州。
原来失踪不见的这些日子星遥一直住在客栈,他知道家里的人正在满大街找他,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回家,但又忍住了。他想的是,既然已经出来了,最好不要再回去,否则就再也离不开那个让他伤心同时又让他无限留念的地方。
一走了之显得很无情,但这对婧姝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十年二十年之后有谁还会记得他,人们肯定当他已经死了,那时婧姝肯定已经嫁了三哥。星遥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伟大,他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伤感,不是离乡背井要去遥远的北方以后再也不能回来的伤感,而是离开婧姝从此再也不能和她相见的伤感。
星遥也算一个聪明人,但聪明的人有时候也会做糊涂事,他以为一走了之婧姝就会和三哥双宿双栖,可他却没有想过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想要生存下去有多么艰难。星遥觉得自己已经把婧姝托付给三哥了,三哥这么爱婧姝,肯定会待他很好,至少会比自己好。然而他想错了,他太高估自己的猜想了,他的出走只会使婧姝陷入痛苦的深渊。通往北方的官道渺无人烟,若是换做平时可能还好些,今天是小年夜哪还有人行走在外,因此快马疾驰在官道上的星遥显得形单影只,孤零零的,像一片风中的芦苇,倍显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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