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新朝(1 / 2)
001 新朝
2017-04-20 作者: 文苑舒兰
001 新朝
景泰十年六月初四,景泰帝崩于陇县行宫,同年七月初一,太女继位,为仁顺帝,尊养父薛氏为太凤后,立正君白氏为凤后。 23US.最快舒睍莼璩
登基大典之后,便是册封太凤后的典礼。
然而,便在典礼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的时候,太凤后薛氏却拒绝接受册封,而且称病,仍旧占据着朝和殿。
依着规矩,景泰帝丧礼完成之后,景泰帝的后宫诸人都会移宫,景泰帝生前并无后嗣,而且后宫诸位君侍的位份最高的也不过是在侍君,所以也很好安排,内务府依着规矩整理出了一处宫殿供给先帝遗留君侍安养天年,同时也将颐宁殿整修出来恭候太凤后薛氏入住。
颐宁殿是当年圣祖凤后在为太凤后之时所住之处,宣宗永熙帝驾崩后,礼部和内务府便将其整理出来,只是庄成凤后却在宣宗皇帝驾崩之后一月也病逝,因而颐宁殿并未迎入新主人。
景泰帝驾崩之后,在仁顺帝的格外嘱咐之下,颐宁殿里里外外整修的富丽堂皇。
薛氏拒绝册封拒绝移宫,这给原本顺利的皇位更替添了波澜。
太凤后不是新帝的生父,而如今这般举动,便更是让朝臣百姓猜忌这对养父女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
帝王的家事从来都是会影响到国事的,尤其是在这般新旧政权交替的关键时刻。
先帝虽然没有其他的继承人,可仁顺帝并未先帝的亲生后嗣,而和她有着相同身份的人还有其他人。
比如说仁顺帝同母异父的妹妹,又比如说襄王的女儿,还有宣宗皇帝前太女安逸王之女。
可以说,如今仁顺帝的皇位并未坐稳。
“陛下,不管如何,册封太凤后的典礼一定要尽快进行!”御书房内,余风神色凝重地道,“如今朝野内外已经传出了陛下和太凤后父女失和的消息,若是太凤后继续这般,那朝臣百姓便会质疑为何太凤后会对陛下动怒。”
仁顺帝年轻的面庞之上沉淀着的是帝王的威严,眉头微微蹙着,“余爱卿这话何意?”
余风沉吟会儿,“陛下,先帝是在外病倒的,而且病情如此的急,虽是旧疾复发,可是若是有人利用这点来兴风作浪,却也不是不可。”
仁顺帝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厉芒,“你是说有人怀疑朕弑君杀母?”
余风当即跪下,“臣不敢,只是陛下……”话,顿了顿,随后抬头,“您始终不是先帝的亲生子嗣,而且,襄王以及安逸王都有了女儿,若是真的要论资格……陛下并非……”
话没有说下去,不过仁顺帝却已经是明白了。
御书房内,沉寂了下来。
仁顺帝垂着眼帘沉默许久,方才缓缓开口,“此事朕自有主张,你先退下!”
“是。”余风没有多说,领命道。
便在余风离去之后没多久,一宫侍进来禀报,“启禀陛下,太皇翊太君求。”
仁顺帝当即收敛神色,“请!”
半晌,蜀羽之缓步进来,“见过陛下。”
仁顺帝起身上前,亲自扶起了他,“太皇翊太君不必多礼。”
“本宫今日来是特意来向陛下请恩旨的。”蜀羽之微笑道,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但也同时沉淀了他的气韵。
“恩旨?”仁顺帝蹙眉。
蜀羽之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微笑道:“陛下已经顺利登基,本宫也老了,也该去高陵替宣宗皇帝守灵了。”
仁顺帝面色一变,“太皇翊太君……”话顿了顿,似乎更加的谨慎,“可是朕做错了什么?”
“陛下不必紧张。”蜀羽之仿若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您是先帝唯一的后嗣,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你的皇位,无人可以撼动,若如有谁心生不敬,那便是谋逆!”
仁顺帝的神色缓和了一下,“那太皇翊太君是要……”
“本宫老了,也累了。”蜀羽之微笑打断了她的话,“本宫相信,陛下会向宣宗皇帝和先帝所期望的那般当一个好皇帝,将大周带向更加繁荣昌盛的盛世。”
仁顺帝沉吟会儿,正色道:“太皇翊太君放心,朕不会让皇祖母和母皇失望的!”
蜀羽之但笑不语。
“太皇翊太君既然去意已决,朕便不留了。”仁顺帝继续道,“只是太皇翊太君能够在离开之前让朕见见……”
“陛下可以自己问的。”蜀羽之笑道。
仁顺帝脸上闪过了失落,“朕是让人问了,可是没有祖母却说朕的皇祖母宣宗皇帝已经死了。”
“她没有说错。”蜀羽之笑着应道。
“可是……”
“陛下。”蜀羽之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大周的皇帝,你该走你自己的路,也该自己探讨如何当好这个皇帝,帝皇之路,只有陛下亲自走下去了,方才可以明白。”
“朕并未想叨扰祖母什么,朕只是想……”
“本宫明白。”蜀羽之点头道,“只是陛下,上古时候帝王自称孤或寡人,其实从一开始,帝王,便注定了是孤独的。”
仁顺帝沉默了下来。
“宣宗皇帝见到江山顺利到了你的手中,也便可以真正的放心了。”蜀羽之继续道。
仁顺帝抬起眼前,正色道:“朕明白了,还请太皇翊太君代朕问候。”
蜀羽之点头。
“还有一事……”仁顺帝岔开了话题,神色显得有些为难,“朕想请太皇翊太君帮一个忙。”
“可是太凤后一事?”蜀羽之问道。
仁顺帝点头,“儿臣明白父后心里难过,可是……父后这般……儿臣……”
“陛下。”蜀羽之打断了她的话,“在您的心里,太凤后可是你父?”
“自然!”仁顺帝没有犹豫地回道,“虽然父后并非朕生父,可是自从朕过继了之后,在朕的心里,父后便是朕的生父,朕从未有过一丝不敬重父后之心!”
“那陛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蜀羽之微笑道,“太凤后的性子多年来一直没变,十年后宫生涯,本宫不得不承认先帝将他保护的很好。”
仁顺帝蹙眉,似乎不明。
“他喜怒哀乐,从来只是因为一个人。”蜀羽之缓缓道,“那便是你的母皇。”
仁顺帝眼睛一亮,“太皇翊太君的意思是……父后这般不是因为不满朕,而是因为母皇?”
“只要你真心视他为父,他会明白的。”蜀羽之没有回答。
仁顺帝沉思会儿,问道:“太皇翊太君,父后可是怀疑母皇的死和朕有关系?”
蜀羽之失笑道:“若是他真的如此认为,他早就找你拼命了。”
仁顺帝一怔。
“陛下。”蜀羽之缓缓道,“太凤后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女,和母族又一向不亲近,先帝在时,先帝便是他的一切,如今先帝不在了,你,便要成为他的一切!多谢耐心,本宫相信太凤后也一直将你视作亲生女儿的,没有一个父亲是会为难自己的孩子。”
仁顺帝看着他沉默会儿,“朕明白了,多谢太皇翊太君。”
蜀羽之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臂,随后离开,走出了交泰殿,他转身,看向了身后庄严的宫殿,轻轻地笑了,然后,转身起步离开。
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
次日,宣宗皇帝君侍太皇翊太君蜀氏请旨前去高陵为宣宗皇帝守灵,仁顺帝恩准,命内务府护送其前往。
而在太皇翊太君离去之前的一夜,凤后白氏亲自前去送别。
宣宗皇帝的君侍离去对新朝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很快便被人遗忘了,而如今,朝堂因为册封太凤后一事而争论不已。
仁顺帝下旨了,太凤后既然身子不适不宜出席册封典礼,那便延迟册封典礼,等太凤后病愈了之后在行册封。
仁顺帝孝道为重,众臣不好反驳,便只能权宜行之,提出先册立后宫君侍,而依着规矩,若是先帝有后在,必须先册封了太凤后
方才能够行大封后宫典礼。
因而,仁顺帝也不同意。
朝臣也不愿意继续退让,因为后宫位份没定,朝堂也不可能安宁。
不管是御史还是其他的朝臣,都执意请求仁顺帝册封后宫,安定前朝。
仁顺帝继位第一个风波不是源自朝堂,而是源自后宫。
然而不管前朝如何的施加压力,仁顺帝却还是不为所动,同时还阻止前朝的人直接去找薛氏。
……
薛氏的病倒不是真的装的,不过不严重罢了。
然而他却希望自己真的是病重,可是,不管他如何的伤心,如何的折腾自己,身子却还是那般。
这时候他恨极了自己从前那般的爱护身子。
“父后,药煎好了,儿臣喂您喝吧。”虽然尚未正式册封,但是作为太女正君的白氏却已经是领了凤后的实权。
后宫如今在他的掌管之下,而不管后宫事务有多繁忙,他每一日都会亲自服侍薛氏用药。
薛氏成心了折腾自己,自然不愿意喝药,可不管他如何的折腾,白正君却还是耐心伺候着。
起先薛氏还是不领情,但是后来白正君被诊出了怀上了身孕,薛氏便没有再为难。
可便是愿意喝药了,对白正君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白正君也似乎不在乎,不管薛氏如何,他都仔细伺候,便是被诊出了怀着孩子,也是不假手于他人。
平日里他也时常和薛氏说话,便是薛氏从来不答话,他也是一如既往,但是却从不提及外头的闹腾。
这一次,薛氏也没有为难,一口气喝了药,“本宫喝了,你可以走了吧!”
“儿臣陪父后说说话?”白正君却微笑道。
“你是聋了还是傻了?本宫说了不想跟你们说话!”薛氏一如既往的没有给好脸色。
白正君却不在乎,“那父后听儿臣说吧。”说完,不等他拒绝,便继续,“方才御医给儿臣诊了脉,说儿臣的胎相很稳,预产期便在明年的四月,四月既不冷也不热,正适合生产,这孩子没出事便如此的疼父亲,儿臣想,应当是一个儿子。”
如白正君所料,薛氏在听到了孩子的时候,神色缓和了一些,“你喜欢儿子?”
“自然喜欢。”白正君笑道,“儿臣前两胎都是女儿,若是这一胎是儿子,那儿臣便儿女双全了。”
薛氏看了他的肚子半晌,随后却讥诮,“是啊,你儿女双全了,你们都有自己的孩子,你们很了不起!”
白正君一怔。
“给本宫滚出去!本宫不想见你们!滚!”薛氏怒斥道。
白正君不禁有些后悔说了这个话题,当即跪下,“父后,儿臣并无其他意思,儿臣……”
“我让你滚出去!”
“父后……”白正君还想解释几句,可见了薛氏的脸色,只好作罢,“是,儿臣这边告退。”说完,起身又忧虑了看了薛氏几眼,方才离开。
一出了寝殿,便见到了太女府中的薛侧君来了。
薛侧君姓薛,自然便是出自薛家,而且还是薛氏的嫡亲侄子。
“臣侍见过凤后。”薛侧君上前行礼。
白正君颔首,“陛下尚未册封后宫,薛侧君唤本宫正君便可。”
“陛下册封后宫是迟早的事情,正君是陛下的结发之夫,自然便是凤后。”薛氏应道。
白正君道:“还是先唤正君吧。”
“是。”薛侧君应道,“太凤后今日的情况如何?”
白正君沉吟会儿,“方才喝了药,既然薛侧君来了,便进去看看父后吧,先帝驾崩,父后心里难过,你是父后的侄儿,跟他说说话许能宽慰他。”
“是。”薛侧君点头应道,抬眸扫了一眼白氏微微凸起的腹部,方才起步进了寝殿。
薛氏的
脸色并未因为侄子的到来而有所好转,“本宫说了不想见买到你们,你们还来做什么?!”
薛侧君仿佛预料到了薛氏的反应,并未惊讶,跪下来行礼,“臣侍听闻太凤后身子不适,虽明知太凤后不愿意见臣侍,臣侍还是无法放心,请太凤后恕罪。”
薛氏抿着唇没有回话。
薛侧君抬头,“太凤后,臣侍明白太凤后心里难过,可是还请太凤后保重身子,便是不为陛下,也要为先帝,先帝定然不会希望太凤后这般的。”
听到了人提及先帝,薛氏的眼睛便红了。
薛侧君见薛氏没有方才的愤怒,便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舅父,侄儿知道舅父心里难过,可是再难过也不能折腾自己的身子,先帝在天之灵若是知晓了也定然不安心的。”
薛氏的眼中积聚起了泪水。
“舅父,陛下虽然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但是却一直都是很孝顺的。”薛侧君缓缓道,“若非孝顺,陛下如何会力压朝堂的不满声音?”
薛氏虽然悲伤,但是却还没有糊涂,一听薛侧君的话便知道有事情,“你这是什么意思?!”
薛侧君揣着明白装糊涂,“侄儿只是希望舅父能够好好的安享晚年。”
薛氏这十多年虽然被保护的很好,但是毕竟是在后宫十年,当了十年的凤后,他岂会没看出薛侧君的小心思?“本宫虽然伤心,但是还没有伤心糊涂!”
“舅父……”
“够了!”薛氏沉声道,“当年你进太女府之时本宫便跟你说过,本宫是凤后,而你,不过是太女侧君!如此更是如此!”
薛侧君双手紧紧地攥着。
对于薛氏如此的冷漠绝情,薛侧君说是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当年他进太女府原本是怀着雄心壮志的,可是没想到方才进了太女府,便被眼前之人当头棒喝,他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便是当初祖母对他不是,可也改变不了他们血脉相连的事实!可是他倒好,非但没有扶持他这个侄儿,甚至还帮着白氏打压他!
陛下不过是他的养女罢了,再孝顺也没有血脉的联系,若是聪明的人,早便寻了后路了。
可是他却还是一根筋地跟白氏这个正君撑腰!
在太女府,他争不过白氏这个正君,可是如今入宫了,一切都不同了!
凤后不再是不可取代,太女之位,每一个皇女都可以争夺!
薛氏一族一连四代都出了后宫君侍,其中三个是皇帝的养父,这样的家族该是横着也没有人敢说话,可事实上,薛氏却还是原来的薛氏,除了尊贵了一些之外,便没有其他。
而原因,归根到底还是薛氏的男子都是皇帝的养父,薛氏一脉的血液并未融入皇帝的身上!
从进太女府为侧君的那一刻起,他便下了决心,绝对不会让薛氏只出皇帝养父之名持续下去!
他可以不当这大周朝的凤后,但是却一定当下一任皇帝的生父!
“在舅父的心里,侄儿便是如此的人吗?”薛侧君眼中泛起了泪花,“是,侄儿是希望往后后宫的生活可以有舅父的庇护,可侄儿的这个想法便这般的天理难容吗?
舅父,殿下登基了,她是皇帝了,将来她还会有很多的君侍,侄儿不是正君,不是陛下的结发之夫,侄儿这一辈子都无法拥有陛下对正君那样的敬重,侄儿甚至到如今还未生出一个女儿来!
侄儿害怕,侄儿希望得到舅父的保护,难道也错了吗?没错,当年薛家对舅父是很绝情,可是,祖母她是一家之主,她不能不顾及整个薛家!侄儿也知道当年祖母对不起舅父,所以这几年来侄儿在太女府不管多么艰难,都不曾跟舅父诉苦半句!
舅父你知道吗?侄儿生了两个儿子,可即便是儿子,侄儿也几乎费尽了心血方才将他们平安生下,方才让他们长到如今!侄儿一直很羡慕父后,先帝的后宫不管有多少君侍,但是都没有一个人敢害舅父,而舅父也无需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而费尽心思!舅父,你可知道侄儿的艰难?!
舅父一直沉浸在悲伤之中,你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你不肯接受太凤后的册封典礼,陛下便将典礼一直拖着,朝臣提议先册封后宫,可是陛下说太凤后的册封典礼一日未成,
便不会册封后宫!还有这朝和殿……在先帝丧礼晚了之后,便有御史提出让舅父移宫,可是,舅父一直不开口,陛下便也不开口!没错,陛下是很孝顺,可是舅父,陛下她始终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便是亲生的,也绝对不会容忍有人这般不给她颜面的!舅父,她如今是皇帝了!
侄儿是想求舅父在往后的日子中庇护侄儿,可是,侄儿更不想看到舅父一点一点地磨掉了和陛下的那份父女之情!舅父,没了陛下的真心孝顺和敬重,往后你在后宫的日子如何过?先帝生前待舅父一直很好,若是她见了舅父晚辈凄凉,又如何会安心?
没错,侄儿也是害怕舅父激怒了陛下连累到侄儿和侄儿的孩子,还有薛家,可是,侄儿对舅父的关切之心也是真的!舅父,我们是嫡亲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舅父想看到侄儿,看到薛家死无葬身之地吗?!”
说完,跪了下来,满脸泪痕地哀求道:“舅父,侄儿求您,为了先帝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为了薛家,为了侄儿的两个无辜的孩子,侄儿求您莫要再这般和陛下怄气了!舅父,陛下是真的孝顺您,只要您和她如从前一般,她会一辈子都孝顺你的!陛下没有生父,她心里一直渴望着父亲,她会孝顺舅父的!”
“你说完了吗?”薛氏面无表情,连悲伤都没有。
“舅父……”
“说完了,就跟我滚出去!”薛氏忽然厉喝道,“给我滚出去——”
“舅父——”
“来人!”薛氏怒吼道。
宫侍随即进来。
“将他给我赶出去!”薛氏怒吼道。
宫侍只能上前请薛侧君出去。
薛侧君脸上虽然是悲伤,然而,眼底却泛着愤恨,这一刻他是真的恨这个人,明明可以双赢,明明可以有好日子过,为何要折腾?为何要这般两败俱伤?!他自己伤心便不让别人过安稳日子吗?!
然而,不管他如何的愤恨,却还是无法放弃这唯一的靠山!
要在后宫生存,要生出皇女,要完成心里的愿望,他只能依靠太凤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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