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登基(1 / 2)
转眼即是登基大典,这一日京中花团锦簇,歌舞升平。朱棣在这一天登基,徐云华在这一天册封皇后。这两项大典,乃是大明开国以后制定的最高庆典,史称金凤颁诏。而诏书分两册,分别为朱棣的称帝“登极诏”和徐云华的封后“颁恩诏”。
朱棣前一天晚上来问我要不要参加大典,我借口身体不适拒绝了,朱棣便也没有太强求,陪我吃了一顿饭便罢了。
第二日,我在自己的宫中,便能听到外面的鞭响及众臣朝拜的声音,紧接着便是震天的彩炮之声。
徐云华进京的时候将北平城内燕王府中除了留下几个看门的管家,其他人全部都带来了。宝儿和珠儿也全都进了宫,朱棣想着从前她们伺候过我,便全都拨到我的小殿之内了。我住的这个地方乃是一个极小的偏殿,不过有个好处,就是离养心殿很近,朱棣想要过来,走个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是以我一直不想搬走,他自己总是提给我换大殿的事,也因为这个原因迟迟不愿真的去办。
珠儿好热闹,一早就盛装跟着已经回京的三保去看开国盛典了,而宝儿不爱这些场面,便在寝宫内陪我,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说着这几年燕王府内的事。我听着那些事,好像听着别人的故事的,飘摇而虚无。宝儿是个很有眼力劲的女孩子,见我不是很感兴趣,便打个岔不再说了。
我看了看宝儿,突然想到她今年也已经二十五岁了,按说已经按照宫内的老规矩放出去了,便问道,“宝儿,你还有什么亲戚吗?”
宝儿一愣,旋即苦笑道,“我是三保哥救下来带回燕王府的,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别说爹妈老子是谁了,我哪里还有什么亲戚?”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宝儿忽然放下手中的活计,泪汪汪的朝我看来,“小姐,您是准备把我放出宫去吗?”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敏感,更猜不到她会如此伤感,连忙搭讪着笑道,“不过是随口一问,你不必伤感。”
宝儿忍住哽咽,瞅了瞅我,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地上,身子深深的伏到地面上,道,“小姐,宝儿知道您不过是白问我一句,可是我自己心里也有个底,这些年是因为王爷靖难.”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重新道,“我这嘴该打了,这几年,是皇上在靖难,皇后娘娘在北平也没有心情管我们这些奴才,如若我们皇上好生的做着王爷,只怕早也把我随便配了个小厮了,现在咱们都到了宫中,规矩更是大了,宫女儿们都是到了二十五岁便要打发出去,或嫁人或回娘家,我如今既然也到了这里,便要守这里的规矩。可是我是个无家可归的,若是嫁人,虽说我是个下人,但总也是一辈子的事,宝儿不想随随便便便被指了个连面儿也没见过的臭男人嫁了,了此一生。”
宝儿说到后面,已经是哽咽难言,“宝儿既不想嫁人,也不想走,还请小姐多庇佑。”说着,又是对我深深一拜。
我连忙将她拉起来,拿了帕子将她的脸颊细细的擦了擦,轻声说道,“按说,你不能这么执着,你瞧珠儿在王府便嫁了人,如今她男人做了御前侍卫,她自己在咱们这里做掌宫姑姑,惹多少人羡慕呢?这是皇上开了大恩的,你跟了皇上这么多年,若是开口,一定也是按照珠儿的例来,只是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放心,你的归宿我一定帮你安排好。”
宝儿泪眼婆娑的看了看我,似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挥挥手,说道,“我这会子头略有些疼,你先下去坐坐,等我好些了,便唤你。”
宝儿听我这么说,便也不想聒噪我,将自己的针线篓子收拾了一下带下去了。
被宝儿这么一哭一闹,我心里有些闷闷的。她对三保那点意思,在王府中,便已经全府皆知的,三保其实也挺喜欢她,只是当年徐云华以三保乃是阉身为借口,力阻他们的婚事,其实这些年,背后的指点,并不是没有,只是宝儿乃是一个不很在意旁人眼光的女子,又或许她很是在乎,只是放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但是现在,规矩在这里,她自己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所以以她那么刚烈的性子,竟会如此无助的求助于我。她服侍了我一场,我把她看得和珠儿一样,都是当妹妹看待的,此时,我也不得不出面将她解决这个问题。如此想着,心里好像下了个大决心似的,便兀自点了点头,点完头,自己也不由得苦笑了起来,点头给谁看呢?
大明朝女子到了时年十四岁,父母便要为其谋划婚事,十七八岁便带着两三个孩子也是常有的事,有的州府为了人丁兴旺,更是有规定,如若子女达到年龄并未嫁娶,父母是要受责罚的。连宝儿这样的姑娘都开始为自己的归宿忧虑了,她尚且可以求我,那我自己呢?
在这里,我渐渐地活得有些糊涂了,有时候还会刻意的不去想自己的年龄,可是终究算下来,赫连漪的年纪已经是二十有六了,一直这样没名没分的跟在朱棣身边,有多少人在背后说闲话的,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就拿战中朱棣抛下大营,独自去滕州接我这件事,就已经让当时那些大将们极其不满,旁人就不说了,第一大将朱能便第一个瞧不上我。
可是我的归宿,难道真的是向朱棣求一个妃位,然后和徐云华一样,披绫裹缎穿金戴银在这皇宫之中了此余生吗?连越龙城这样从前被权势迷了眼的人,经过这四年,都已经砍开了权势不过是一场云烟,拒绝了朱棣许给他锦衣卫指挥使正三品的官阶,我又要这些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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