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2 / 2)
常青摇了摇头,轻声道:“哭有什么用,能把他哭醒么?”
“至少你心里能好受一些。”
“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我怎么都好受不了。”常青望向祝升,双眼通红一片,却没掉半滴眼泪,“我心里好不好过不重要,我就想让他醒过来。”
祝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尝试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柔而坚定:“他肯定会醒。”
常青抽了抽鼻子:“你拿什么保证?”
祝升答道:“如果是我,我一定会醒过来。”
常青皱了眉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算了。”
祝升推了把眼镜,没再开口。常青现在无暇去参透对方话中的含义,也没兴趣追问,两人因此又陷入了沉默。
没过多久,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鞋跟咔哒咔哒磕在地板上,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久久回荡。
常青循声望去,随即激动地站起身,轻声喊道:“吴姐。”
吴晓风尘仆仆的来到常青面前,她二话没说,按着常青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自己则坐到他身边,祝升被她挡在身后,彻彻底底成为一团空气。
“晋松怎么样?”吴晓急切地问,得到消息后,她放下手头一切工作,乘着最近一班飞机来到西宁,又连夜乘汽车赶到都兰。
常青努力回忆医生的话:“我听不大懂专业术语,好像是说颅内严重损伤,已经陷入重度昏迷,如果长久不能醒来,有变成植物人的可能。这里医疗技术有限,如果明天病情稳定,就马上把他转去西宁的医院。”
“如果病情稳定下来,马上带他回北京治,毕竟是自己的地盘,能保证他接受最好的治疗。”吴晓听得心乱如麻,怎么都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双手反撑着腰,在常青面前来回踱步,她不住催眠自己,陆晋松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肯定没事……
常青点点头,想了想,又道:“我和他一起回去,他到哪儿,我到哪儿。”
吴晓停在他面前,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的工作呢?我记得你接下来的行程需要全国各地到处飞,为《心窗》做宣传。你不是想撂挑子不干吧?”
常青垂头丧气地说:“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哪儿还有心情管其他事。”
吴晓斥责他:“你这样想就太不懂事了!你陪在他身边,叫他两声他就能醒过来?当拍电视剧呢?什么叫专业演员?前一天死了妈,后一天照样嘻嘻哈哈地拍喜剧片!这才叫敬业!”
常青撇着嘴反驳道:“哪有那么夸张。”
吴晓使劲点了点头,放低了声音:“是,我说的夸张了,可理是这么个理,对不对?陆晋松出了事,你常青抛下一切工作陪着他,你是不是迫不及待地要昭告天下,你和陆晋松有一腿?我和晋松认识有十年之久,我了解他,他命硬,这回肯定能挺过去。等晋松醒过来,发现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个同性恋,准保又被吓晕过去!到时候你想哭都没地方哭!”
“噗,噗……”听到吴晓这番高谈阔论,祝升不厚道地笑了,吴晓这才记起来,旁边还窝着一位祝升。
吴晓瞬间慌了神,面对了祝升,她开始磕巴:“你是祝……祝升吧,幸会幸会。之前那些话你千万不要当真,我开玩笑的,都是为了劝常青。”
常青无奈地搓了两把脸:“吴姐,他都知道,你不用解释了。”
“啊?知道了?”吴晓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你们的保密工作怎么做的?”
常青叹了口气:“一言难尽,现在不是谈论这些事的时候。”
祝升倒是淡定:“我不会说出去,您可以放心。”
“那就拜托你了。”吴晓不懂声色地打量着祝升,她早听说祝升这人神神叨叨,因此对祝升说出的话半信半疑。然而很快,她的注意力又被常青拉了过去。
“吴姐,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再让我多陪他一天,就一天!之后的工作我会好好完成。”常青仰着小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吴晓,像极路边饿了几顿的小乞丐,委屈的小模样很能激发母爱。
作为爱子狂魔,吴晓最终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对方的请求。然而有件事仍需解决:“明天原本安排了一场在北京xx大学的宣讲会,说好《心窗》的主要演员会出席,你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
没等常青开口,祝升主动请缨:“我可以替他。”
常青惊讶地转过头:“《诡墓》这边你不管了?”
祝升犹豫片刻,答道:“一天的话,应该没关系。”
常青松了一口气:“多谢你了。”
吴晓双手抱胸,半真半假地调侃道:“没想到,你对常青倒是情深意重。”
听了这话,祝升霎时红成一只虾米,交握的双手不安地上下搓动,因为心里有鬼,对方不经意间说出的话,却被他听出另一层深意。吴晓眯起眼睛,似乎悟出了其中门道。
三人各怀心事,同时安静下来,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常青拍了拍身边的座位,与吴晓攀谈起来:“吴姐,累了一路,坐下歇歇吧,别总站着。你这次是一个人过来的?”
吴晓重新坐回他身边:“怎么说呢……事发突然,我确实是单枪匹马杀过来的,可身后还跟了一大批饥渴已久、嗷嗷待哺的记者。我已经联络了当地派出所,拜托他们明天派些警.力来医院维持秩序,应该不会出太大乱子。”
“还是你想的周到。”常青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琢磨,要是这些记者能把陆影帝闹醒就好了,总这样睡着,实在不是个事。
就这样,三人一夜无眠熬到了翌日清晨,所幸陆晋松的伤情趋于稳定,按照昨晚的计划,他被送上飞往北京的航班。常青草草收拾好行李,带着助理,与吴晓一道飞了回去。
北京,天坛医院。
一番例行检查之后,陆晋松被转入普通病房。吴晓在门外向医生询问病情,常青默默守在病床前,整夜不曾阖眼的他,眼底青黑一片,整个人蔫头耷脑,摇摇欲坠。趁着病房里没有外人,常青握住陆晋松的手,颠来倒去地看,不时捏一捏,或放到嘴边亲一亲。陆影帝的手如往常一般温热,常青有种错觉,仿佛对方并没有受伤,只是长长久久地睡了一觉。
常青已经很疲惫了,却不敢闭眼,一合上眼睛,昨天惊险的一幕便会在他脑中重演,像把铁刷,一遍遍刮过他的神经。
常青内疚到几乎内伤,陆影帝原本能躲开,如果不是为了救他,怎么会受这份罪?要是他能替陆晋松受罪就好了,躺在这儿的是他就好了……躺在这儿的是他……是他……
脑中闪过一道精光,常青激动地一拍大腿,瞬间有了精神头:“对啊!怎么早没想到!”
他像旋风一样冲出病房,病房门口的吴晓朝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干嘛去?!”
常青回道:“回趟家!”
“戴上墨镜和口罩!”吴晓无奈的摇了摇头,“一阵阴一阵晴的,别是脑子吓出毛病了吧。”
犯了病一样的常青坐着保姆车回到家,从未开封的行李箱里取出盒子,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医院。
气喘吁吁地闯进病房,常青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陆晋松床前,从包里取出盒子摆到床头柜上。
常青打开盒子,露出里面那颗鹅卵石。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石头,双手合十,将石头牢牢夹在掌中。
常青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阿门,石头大仙,快快显灵,让陆影帝醒过来……”
胡乱叨唠一通,常青撤回一只手,握着石头的那只手攥得死紧,手心朝上。常青抬起陆影帝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拳头上,紧接着缓缓张开手心,调整好位置后,常青紧紧扣住陆影帝软绵绵的手,将石头困于两人的掌心中央。
这一次,石头大仙一反常态的老实,呆在一凉一热两只手掌中,一动不动。当然,也没能让两人交换身体。
坐着干等了一会儿,常青开始坐立不安,他懊恼地抓了抓脑袋,两鬓都是急出来的汗。
脑子里乱作一团,常青胡思乱想起来——怎么不管用了呢?难道是因为石头之前被祝升碰过,所以失灵了?人们都说“心诚所致,金石为开”,他觉得自己够诚恳的了,石头大仙怎么就不理睬他呢?
无计可施的他,只能伏在床沿,以脸贴手,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祈祷。
渐渐的,意识变得模糊,究竟是因为石头开始发挥作用所以才失去意识,还是因为太过劳累所以困意来袭,常青始终无法确认。
最终,带着淡淡的不安,常青沉沉睡去。
陆晋松醒来的时候,首先感到了热。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羽绒服。病房里有一台工作着的电暖气,室内气温一点不低,一觉醒来,陆晋松捂出一身热汗。他伸手摸了摸脸,脸也是滚烫滚烫的,如同发了烧。
等等,这脸的触感不大对劲,自己的皮没这么嫩……
陆晋松预感不妙,抬头看了眼病床上的人,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们两人又换过来了!
陆晋松的记忆仍停留在扑倒常青的那一刻,对之后的事一无所知,以屋内的摆设来看,他显然已经离开了那家县城医院,看来自己这次伤得不轻,一直昏迷不醒。
别的事暂且放在一边,他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和常青交换身体?常青代替自己躺在这里,是会马上醒来,还是会一直睡下去?
陆晋松低声呼唤常青,对方却毫无知觉,没有任何回应。他环视四周,猛然发现床头柜上熟悉的盒子,电光火石之间,想通了来龙去脉。
他忍不住戳了戳“自己”的脑门:“笨蛋!就知道让人操心!谁让你自作主张!醒了醒了,别装睡……”
戳了半天,常青仍然毫无反应,独角戏唱久了,陆晋松也觉没劲,他讪讪收回手,望着天花板,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突然意识到石头再次不知去向,陆晋松慌忙起身,围着病床找了一圈,却始终没见到石头的踪影,他又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发现天已经黑的彻底。
正在此时,病房的门开了,吴晓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两份盒饭。举起盒饭晃了晃,吴晓对他说:“趁热吃吧,你都多久没吃东西了。要是把你那牛胃饿出毛病,我还得给你找兽医,麻烦的要死。今天早点回去休息,这边我会找人照顾着。你明天还要飞深圳,再不好好睡一觉,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啊。”
陆晋松点了点头,嘴上却说:“我再陪他一会儿。”
吴晓“唉”了一声:“随你吧,别呆太晚。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对了,晋松受伤的事,上面非常重视。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不排除是人为所致。你最近也小心一些,我会多派几名保镖跟着你。”
陆晋松向她道了声谢,看着吴晓将盒饭撂在床头,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菜肴十分油腻,陆晋松勉勉强强吃下一份盒饭,便觉得有些反胃,他正想为自己泡杯茶解腻,手机铃声却突兀响起。从常青的包里翻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大大的“祝升”二字,陆晋松挑了挑眉毛,接通了电话。
手机那头的祝升有些急切:“宣、宣讲会结束了,没出什么问题,放心吧。你那边怎么样?陆晋松还好吗?”
陆晋松想了想,答道:“他醒了,多谢关心。”
祝升沉吟半晌,试探着问:“换人了?”
陆晋松凉凉地说:“耳朵还挺灵。”
“你们又换过来了?!他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祝升异常激动,不打招呼地放大了音量,陆晋松手上猛地一抖,手机差点滑出手心,他急忙将手机举远了一些:“我能把他怎么样?我在床上晕的好好的,他把石头硬塞到我手里,我有什么办法?!他现在还没醒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你、你快和他换回来!”
陆晋松“啧”了一声:“你说得轻巧,这事又不归我控制。既然换到普通病房,说明已经脱离了危险,到时候总会换过来,你急什么?说些别的吧,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不像是意外事故。对于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你比我熟悉,你试着回想一下,这些人里有谁可能对常青不利?”
“常青不摆架子,工作人员普遍对他印象很好。同辈的演员里倒是有几个看不惯他的……”
“应该不会是他们,这场戏里除了我和常青,只有几位龙套演员,再说了,演员也没什么机会接触那些设备。你再好好想想。”
沉默片刻,祝升犹豫着开口:“有一个人,确实有些可疑。可他并不讨厌常青……”
陆晋松管不了那么多:“告诉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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