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秦项鸩死孔北海(中)(1 / 2)
赵云等人俱至,荀成本部的长史秦项等大吏、并及从战的太史慈等重要将领也都应召而来。
——太史慈是东莱人,可以说是荀贞帐下目前仅有的青州籍贯的重要将校,那么此回攻取青州之战,他当然要参与其中,早於备战阶段,他便被荀贞调拨到了荀成部中。
赵云是三路攻青部队中的西路军主帅,荀成首先询问他的意见。
赵云回答说道:“将军,根据军报,现盘踞在北海、东莱各县的黄巾,主要是以管亥部为主;管亥部现下又主要分散於北海郡的中部和东部,其部中之组成,部分是他的嫡系,其余是依附於他的黄巾别部,总共号称三十万众。
“三十万众,肯定是没有的,管亥这是在吹牛。但就算按二十万众计,料其中能战者亦得有三四万人,此三四万人中,老卒则至少万人上下。此战,绝不能大意。
“末将以为,当下之策,应当是再多派出一些斥候、细作,具体地探查他们各部的情形,然后根据具体情况,可以以粮诱之,先试着招降,若招降不成,再做进战。一旦进战,宜以首先歼灭管亥之本部嫡系为要,只要把管亥嫡系歼灭,那么余下的各部黄巾贼就不攻自破矣。”
简而言之,赵云的计策是,先把敌人的虚实搞清楚,然后试着招降其中比较穷困、比较动摇的,最后再作进战,进战的时候,以管亥的嫡系所部为重点的歼灭对象。
荀成以为然。
陈买、田楷、荀濮、太史慈等也无异议。
却就在荀成便按赵云的建议,传令下去,命部曲一边在临淄略作休整,一边和正在北海境内牵制管亥部黄巾的陈登、黄迁部联系,加紧探查北海、东莱,尤其是北海郡内黄巾各部的具体情形之后,其帐下长史秦项,捻须说道:“明公,现在有个麻烦。”
荀成问道:“什么麻烦?”
秦项说道:“明公,截止现下为止,降附我军的黄巾贼众数量远超过此前的预料,而临淄空享名城之誉,城中府库却是空空如也,我军并没有能够得到很多的粮秣缴获。如此,按照眼下的消耗速度,要想继续顺利地实行‘以粮诱贼’之策,粮秣就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麻烦。”
也不用荀成来问他这个麻烦该怎么解决,秦项就主动把他考虑出来的解决办法说了出来,他说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下吏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两个办法。”
荀成问道:“哪两个办法?”
“一个是催促后续粮秣加快运输,一个是在补充粮秣到来前,暂时减少给黄巾降众的分粮。”
荀成想了想,询问陈买,说道:“陈使君,你怎么看?”
陈买看了一眼荀成,回答说道:“黄巾贼的缺粮程度确实是出乎意料。我前天去投降的黄巾贼营里转了转,哎哟,简直不似人间。一个个皮包骨头,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我听说,就在他们降我军之前,甚至有的黄巾贼部都吃起了死人肉!这么个情况下,我军现在的日常耗粮的确是比较大,在后续粮秣还没有运输到之前,我以为,秦长史的建议不错,是可以适当的减少一些给黄军降众的分粮,……总得先保证住接下来北海那边的战事顺利进行才成。”
荀成转问赵云、荀濮、太史慈等人,说道:“卿等是何意见?”
荀濮对秦项、陈买的建议不以为然。
他离席起身,大声说道:“将军,我认为不可!”
——按族中辈分,荀濮得叫荀成一声“阿父”,但而下是在军中,所以他呼军职而不呼私称。
荀成和颜悦色,问道:“为何?”
荀濮说道:“黄巾贼降我军之前,我军可是放出话去了,只要降我,顿顿管饱!现在若是减少了给他们的授粮,岂不会被他们说咱们言而无信?镇东是打算用他们做屯田兵的,而下他们刚降,要是就被他们认为咱们言而无信,说话不算,那么,镇东日后还如何管束他们?这是其一。咱们‘言而无信’的名声若是传出去,被北海、东莱黄巾知晓,那我军又还怎么‘以粮诱之’?这是其二。”
荀成沉吟稍顷,说道:“你此言也有道理。”问秦项,说道,“后续的粮秣何时能够运到?”
秦项答道:“后续的第一批粮秣现下刚到泰山郡,估计运到临淄,少说还得七八天。”
七八天,看来这段时间不长,但荀成、赵云等部的兵马合计就有万余人,只这万余人,每天的耗粮便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再加上投降他们的齐国等地黄巾,眼下的总数也已有四、五万人之多,按照眼下的这个消耗速度,军中的确是拿不出太多的粮食去招诱北海黄巾了。
荀成思酌良久,做出了决定,说道:“孟涂说的在理,给黄巾降众的分粮不能减少,但咱们军中的存粮确实也不太充足,那么就用两个办法来解决这个麻烦吧。”
秦项问道:“敢问明公,是哪两个办法?”
荀成说道:“给军中将士的口粮酌情减少一些,此其一也;劳烦陈使军立刻组织齐国郡吏向郡中各县、豪强大户募粮,此其二也。”
陈买面露难色,说道:“黄巾贼肆虐多年,郡县皆为之一空,就算募粮,恐怕也募不来多少。”
荀成说道:“此外,不必再等泰山的郡兵再来统一押送俘虏了,现在我军就调出一部兵马,从今天起,开始把黄巾降众,分批分次地送去泰山。”
荀贞既然决定了以粮来诱黄巾军投降,那么在粮食的预先筹集上,做得就还是很充分的,只不过在郯县州府的存粮,单只供应荀成、赵云、陈登、黄迁等部的兵马损耗,这是够的,可如果再用来供给数十万黄巾,那么数量明显就是不足了,所以很大一部分粮食需要从徐州南边的东海、下邳、彭城等郡募运,如此,路上就会浪费一些时间,这是一个原因。
再一个原因,也就是秦项他们说的,没有料到青州黄巾缺粮的程度已经到了如此紧促的地步,投降的黄巾各部中,很多都是一点粮食都没有了,吃草根、吃树皮、吃土,甚至如陈买所言之吃人,有的都已经吃了很长时间。
这样一来,随军所带之军粮的的消耗速度,就超过了荀成等人的估计。
故此,这才开战没多久,便出现了粮食方面的紧张问题.
但话说回来,粮食紧张归紧张,按秦项、陈买的建议,少给黄巾军发点粮食或者干脆不发,这显然也是不行的。
於是,遂按照荀成提出来的这三个办法施行,算是解决了粮食的暂时不足问题。
……
开战至今,荀成、赵云两部兵马连续征战已有十余日,便在临淄做了两天的休整。
随后,全军开拔,渡过临淄东边的淄水,入进北海郡界,过东安平县,再渡浊水、昧水,共计行军百十里,这日,前头已是北海国的郡治剧县。
北海郡的大多数的县和野外地域,现早已落到了管亥等部黄巾手中。
孔融能够直接管辖的地方,也就只剩下了剧县及剧县南与琅琊郡接壤的朱虚县等狭窄的一块地带,还有北海东部的胶东县而已。
孔融现就在剧县的县中。
赵云、荀成等部进攻青州不久,孔融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他闻讯之后勃然大怒,甚至当时打算遣派郡兵去帮助齐国,抵抗荀成部的入侵。
但是因为剧县城中的郡兵本来就少,如果再派出去一些的话,那剧县可能就要危险了;同时也是因为陈登、黄迁、刘谦所率的部队已从琅琊入境,所以孔融这才没有派兵西往齐国。
这天,闻得荀成、赵云、陈买、田楷、荀濮等引领大军入了北海,将至剧县城西,孔融立刻召聚府中的文武诸吏,商议对策。
孔融的功曹孙邵、一向最得孔融信爱的王规、刘仁等等,相继来到堂上。
诸人向孔融行礼罢了,分别落座。
孔融手抚浓密的黑须,愤慨地说道:“当今国家危难,荀贞之不思匡扶社稷,却觊觎我青州久矣。他先是擅自上表,举荐陈买继任我青州刺史之位,继又与陈买反目,战於历城,复又攻济南相,时至如今,他已经是数次犯我州界!前时,他侵据东郡、陈留以后,又把我州之平原郡抢占。这一次,他更遣三路兵马寇我青州!现下,陈登、黄迁之部在我北海郡南猖獗不已;荀成、赵云举着陈买作旗号,已出齐国,也进犯到了我北海郡内,将至剧县。”
说到这里,他略微顿了一下,大概实在是怒气难平,用力地拍了一下案几。
堂中诸吏都在安静地听他说话,猛然拍打案几的声音响起,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王规、刘仁两人原就心神不定,被这一声响动吓住,抬起头来,仓皇四顾,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孔融的脸上。
孔融继续说道:“我汉家自有制度,二千石无诏,不得擅自出境,郡守尚且如此,况乎一州之长吏?说什么是应了我青州士民请他入境、剿灭黄巾的要求,他乃才入我青州,这都是唬三岁孺子的话!他荀贞之分明就是想借幽州内乱,袁本初无暇顾及青州的这个机会,来把我青州鲸吞,使青州亦成为他的窃据之土。……我意已决,我要在剧县给荀成等以迎头痛击!”
孔融环顾堂中诸人,问诸人,说道,“君等以为何如?”
短暂的沉默之后,堂中众吏纷纷开口发言,七嘴八舌,你说一句,我说一句。
孔融听了多时,诸吏意见不外乎两种。
要么是附和他的话,要么是以为单凭剧县一城,必是难以抵抗荀成大军,吞吞吐吐的,建议最好不要和荀成打这一仗。两种意见之中,后者居多;持前者见者,只有寥寥一两人。
孔融怒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身为汉臣,就当为天子守土,怎么能因为畏惧荀成、赵云的兵多,就不敢打呢?我宁愿战而死,亦不愿辱我清名!”
一直没有开口的功曹孙邵咳嗽了声,说道:“明公,守土自是应当,唯是敌众我寡,今纵守之,这城,也不见得能守住。以下吏愚见……。”
孔融打断了孙邵的话,目光炯炯,直视着他,问道:“怎么,功曹要劝我降城么?”
孙邵还真是这个意思,但是见孔融瞪大了眼睛,一脸愤怒的样子,不好把自己的念头再说出来,只好临时改变措辞,说道:“下吏倒不是劝明公献城。”
孔融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孙邵说道:“只靠我城中兵马守城,这城断然是守不住的。明公何不招胶东令王君率部来援?如此,则城中有明公坐镇,外有王君援兵,剧县或许可以得守。”
孙邵提到了这个“胶东令王君”,便是王脩。
王脩是北海郡营陵县人,素来以忠义扬名,孔融任职北海太守后,闻其名声,就把他聘任为了府中主簿,并让他兼领高密令。
高密有一豪强孙氏素来强横任辖,他家的门客多次违法乱纪,犯了法的亡命之徒往往也会投奔到他家门下,以求庇佑。有一次,有贼人路上抢劫,抢劫完了之后又跑入了孙家门下,因为孙家的门客徒附众多,吏役不敢去捉拿,王脩就亲自带领吏卒和百姓围住了孙家。孙氏抗拒防守,王脩命令:“谁不去攻打,我就把谁与贼人一同治罪。”由是,原本不敢前去攻打的吏、民便蜂拥而上。孙氏因此恐惧,乃交出了劫掠之贼。自此高密的豪强,尽皆慑服。
孔融遂迁王脩为功曹。胶东县贼寇很多,黄巾横行,孔融乃又任王脩领胶东令。
胶东有一大族,为公沙氏,——便是早前与荀爽曾经有过一段故事的那个公沙氏。这个家族世为豪强,和黄巾军私下颇是勾连,召聚宗族子弟、附近乡里的百姓,还有亡命之徒,建筑营垒,挖掘沟堑,俨然一副要把胶东县变成他公沙家地盘的架势。王脩到县侯,独自一人,带了几个骑兵闯入他家的营中,当场斩杀了其家的几个领头人,余下的公沙氏族人震惊愕然,无人敢动。胶东县的贼寇因此渐渐止息,黄巾军畏惧王脩的威名,也很少再去犯境。
却是这胶东一县,竟借王脩之力,而至今还独保全於黄巾势力强大的北海东部。
孔融对王脩有知遇之恩,王脩对孔融忠心耿耿,只要剧县遇到敌情,孔融出现危险,王脩每次都会及时率兵赶往蓟县,救援孔融。剧县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没有失陷,除了琅琊郡黄迁的呼应相助以外,另外有很大一部分的功劳就是王脩的。
闻得王脩的名字,孔融面色稍缓。
或许是想到了弃他而去,现在陈登、黄迁军中为向导、谋佐的刘谦。
孔融感慨地说道:“能不辞危险而来相助於我的,也就只有王脩了。”
於是接受了孙邵的建议,立即派人出城,赶去胶东,召王脩率部来援,同时命令守卒紧闭城门,严加防守。
孔融一向信赖器重的王规、刘仁两人,在这次议事会上,却是从始至终,惶恐无言。
……
次日下午,荀成、赵云部到达了剧县城外。
遥观城池,见城中防守甚严,荀成登知孔融无投降之意,便传令下去,叫部队绕过剧县,继续东行。
命令刚刚下达,长史秦项驱骑进前,到荀成马边。秦项勒马,其胯下战马,扬蹄举脖,恢恢嘶鸣。秦项甲胄在身,握刀问道:“明公,为何不攻剧县?”
“孔北海,我阿兄之所重;又且他曾与我族父慈明公同在豫州州府为吏,是我的长辈,我怎好贸然攻其城也?”
秦项不以为然,说道:“明公,青州诸城,只有临淄算是坚固,而临淄且被我军一举攻下,况乎眼前的这个小小剧县?孔北海固然明士,然他毫不知兵,现在明公如果下令进攻此城的话,不必等到入夜,下吏敢断言,剧县就能攻下!”
荀成当然不会听秦项的建议,说到:“我此番出兵之前,阿兄对我有交代,切不可冒犯北海。”
秦项说道:“那这剧县城怎么办?就留在这里不打么?”
荀成说道:“且等剿灭了管亥等各部黄巾贼,然后再说。”
绕过剧县城,东行数十里,到平寿县,由平寿南下而至营陵县。
——这个营陵县就是王脩的家乡。
营陵县距离琅琊郡界只有五六十里地,陈登、黄迁的部队现下就在这里。
既是因荀贞的赫赫大名,也是因刘谦的招降有功,营陵县是主动献城投降的。至於原本在此城周边的黄巾军,有的降了,有的东去投管亥了。
於营陵县中,荀成、陈登等人相见。
荀成笑与陈登、黄迁、刘谦说道:“闻君等出琅琊后,先战於汶水北岸,复取营陵,前后数战,斩获黄巾贼以万计,战功赫赫矣。”
陈登笑道:“哪里敢与将军和赵将军相比?赵将军先克乐安、涪县、济南,继与将军会师齐国,将军与赵将军又克青州名城临淄;闻投降将军的黄巾贼众,弥漫田野,一望无际。和将军、赵将军的战功相比,吾等这算是什么功劳?”
荀成一笑,话入正题,问道:“现在北海黄巾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陈登回答说道:“目前北海黄巾主要是管亥所部。管亥现引众十余万,驻扎在夷安县;夷安与营陵间的高密、淳於等县,各有多少不一的管亥别部黄巾,淳於的黄巾贼众约两三万人,高密的少些;夷安以东,壮武、即墨、挺县等地亦各有贼众,多者一两万人,少者万余。”
这与军中斥候打探来的情况基本一致。
荀成命取地图,铺展开来。
众人聚图前,细细观看。
夷安县在营陵县的东南边,两县相距两百来里。
陈登刚才提到的淳於、高密,这两个县一北一南,位处在营陵和夷安两县之间。
壮武、即墨、挺县都在夷安的东边。
即墨县离胶东县不是太远,在胶东的东南边,两县相距不到百里。
如果说剧县、东安平、营陵是北海郡的西部诸县的话,那么壮武、即墨、胶东、挺县等地就是北海郡的东部诸县;淳於、高密、夷安则位处在北海地的腹心区域。
根据入到青州以来,与乐安、济南、齐国等地黄巾军各部前后数次交战的经验判断,荀成、赵云对很快就要打响的“北海决战”此役,尽管十分重视,但对此战的最终之胜利却同时也充满信心,并不怀疑他们能够顺利的把这些现被管亥等部黄巾占据的县城打下。
听起来好像管亥等部的黄巾人数很多,动辄数万,管亥那里更是有十余万众,可这是把男女老少全都算上以后的数字,——如前文所述,黄巾军是拖家带口的,那么就像赵云的分析,其实其中的能战之卒,总计算下来,应该也就是赵云估计出的那个数字,能战者三四万人。
首先,荀成、赵云、陈登三部会师以后,兵马的数量已达万余。
其次,黄巾兵的军械、武器装备、战斗意志,皆不能与徐州兵相比。
再次,还是那句话,青州黄巾饿了一冬,又饿了一春,连饭都吃不上了,拿什么打仗?
是以,对打赢此仗,对击败管亥,荀成等都有信心。
荀成看了一会儿地图,说道:“打下淳於、高密、夷安等县,击败管亥,并不为难,所难者,是怎么才能把管亥部堵在夷安,让他们不能向东逃窜?”
北海郡东边东莱郡境内,现下也是颇有黄巾,如果被管亥等部的主力逃入东莱,使他们和东莱黄巾会合,那么就会加大些荀成等部接下来打下东莱的作战难度。
赵云说道:“将军,要想把管亥堵在夷安,云有一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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