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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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这样子,这女人要么是已经有了心上人,要么是压根没想过嫁人。

衬着雪映出的月色,院子中的花影更显妖娆。所谓的花前月下也就是这样了吧。我捧起一捧雪,轻轻吹散。“雨雪霏霏的样子,也就是这般吧。”

“这名字虽然柔美,可我不是这样的人。”

“但你说话的语气很像雪,虽然听上去冷冷的,但是总透露着温柔。”

“雪化的时候更冷。”

还真是个倔强的女子。“我也不喜欢那些繁杂的规矩客套。”

“可是你好像很习惯那些了。你做得很好。”她似乎不耐烦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富贵如帝王又怎样,还不是要做许多自己不想做的事。”

雪霏突然站住,回过头来看我。“你似乎颇有见解啊。”

“这世上有许多东西远高于自己的好恶,有很多时候为了这些东西都要抛弃自己的好恶。这才是人在世上一遭最为无奈的事情。可是为了那些自己追求的东西,这种无奈倒也值得。小姐以为呢?”

“不喜欢的便不去沾染,喜欢的则真心爱护。”偶尔的寒风,到真的吹起些许积雪。还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小姐你很喜欢自己的父亲吧。”我问。

“那是自然,生身之父岂会不爱。”

“如果杀了你的父亲能换来国之太平,试问小姐将会怎样?”我伸手抚弄着飘过的残雪,“当然,或许这个问题本身就不会存在。或许,对于小姐而言,这种问题过于沉重了。但是这世间的事很多就是这样,你总要选择。”

“那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了我父亲。”

“你会行此不孝之举?”

“国之太平,便会有千家万户孝乐当前,如果我不杀了他,会有更多的人不能尽孝,那我不仅仅是不孝,还不忠不义。不忠不孝不义之人,还是人吗?”我笑了笑,“我知道小姐不能理解,可这就是将天下大任放之肩上的大丈夫的杀伐决断。虽然听上去残酷,可这是非功过也只有后代方能评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明白我们这样的人的苦心。”

“也真难为你能为守不守规矩找出这般多的理由。”雪霏莞尔一笑。

“那是因为小姐也是这样有决断的人,我才会与小姐言语诸多。正因为小姐不是那些池中之物,也才能明白在下的心境。”

“你怎么知道我能明白?”

“因为你没有因为我的问题而扇我一耳光。”我笑起来,雪霏也会意的笑了。

“有此一事,我也高看公子一眼。”雪霏说,“对了,公子姓名可否再告知于我?刚才仓促,也未多记。”

我略施一礼:“在下东方颢渊。”

“东方公子,我父已经年老,既然我父要把我许配给你,我也不便回绝。”雪霏悄声叹气,只是这雪夜寂静,这悄声的叹气也是分外清晰的。

“小姐如若不肯,我自会回绝伯父。”

“你是有大志向的人。所言之理也是个真正男子的心胸。若是你父同意,”雪霏顿了顿,面颊飘红,“还请你不要辜负了我。”

“佳人芳心许,誓为护花人。四时常陪伴,朝霞至薄昏。”

送走了小姐,脱鞋上炕,和衣而卧,脑子里突然闪现了先贤们说的“一言以兴邦,一言以误国”这类名言警句。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很多时候也就是书生的一句话,要么摧枯拉朽,要么力挽狂澜,要么,尸横遍野。这就是书生的力道。

收拾了两日,也是时候启程了。有了这几日的好吃好喝,我也是红光焕发了,到有些不舍得出去走走了。更何况还有一个以身相许的姑娘。这也许就是所谓的“饱暖思**”吧。不过我也知道,有些事还是要做的,男子的志向若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也就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贤侄,难为你陪老夫走这一遭了。”张修德总是这样彬彬有礼,虽然我总是觉得这有些假。难道文人就得一言一行像是演戏一样装模作样吗?难怪人们总喜欢说——文人"骚客"。

“伯父客气了,晚辈应该做的。”

临行前,雪霏当着她父亲的面送我了手帕一方。这闺房女孩的礼物除了手帕还有什么更为实用的吗?不过佳人的心意,我还是不会辜负的,贴身收好,有寒暄了几句,便和张修德上路了。

一路上也是无趣,毕竟是当朝权臣,不似同龄的伙伴,可以闲扯几句,这一路山张修德跟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怎么看?”

“如今倭寇进犯,贤侄,你怎么看?”“朝中贪赃枉法者甚多,贤侄,你怎么看?”“莫罗国地处番外,风俗与我大不相同,贤侄,你怎么看?”“如今已出边境,夜晚冷得很,贤侄,你怎么看?”“晚饭的酒不错,贤侄你怎么看?”“我家女儿虽然读得诗书,可脾气有些倔强,贤侄,你怎么看?”

呵呵,大人,此事必有蹊跷。

也可能是十几日,也可能是几十日,周遭的颜色也变得荒芜,所谓春风不度玉门关,可是这寒风瑟瑟倒是在关外肆虐得厉害。想想临走时京中已是晚冬,倒也有些春暖花开的前夕了,可这里还是隆冬的景象。我和张修德裹着厚厚的棉衣,临睡前也会小酌几杯,暖暖身心。喝了酒,张修德才会稍稍放下所谓文人的架子,说几句酒后真言。

“贤侄,你觉得雪霏怎样?”这问题一路上他也问了很多遍了。张修德放下酒杯,手支在后面,身子懒散的往后仰着。毕竟年纪大了,也就两三杯酒便有些醉意了。

“小姐知书达理,相貌姣好,真的很好。”我也弯着腰,缩着脖子,像是要把自己整个塞在大衣里一样。这酒后的真言,有时还是需要留心听一听的。酒劲上头,少了些戒备和束缚,说的话才是真正的。

“她自幼娇生惯养,那小姐脾气也只有我这个当爹的压得住。以后,你能让她就多让她一些。”

“是。”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等我死了,看不见了,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伯父身体康健,怎么会。”

张修德摇摇手:“这是一定的事。”言罢,他抢过酒壶豪饮了一口,竟真有些壮士一去的感觉。

“贤侄,你知道吗,你很聪明。”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这么说我了,听习惯了也没有什么惊喜了。“不过你涉世未深,有许多事你不懂,尤其是这朝廷。你真的要在这朝廷里吗?大臣不像大臣,帝王也不像帝王,天天都在斗,斗倒了一个还有那么多,直到自己被斗死。”张修德搓着手,“哪怕做到我这个地位,看上去风光无限一人之下,可他们怎么知道这位子的辛苦?帝王怕你专权,下面还有一帮想要取你代之的同僚。”张修德苦笑一声,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便自顾自的喝酒叹气。

就是因为这样才想要自己做皇帝吗?这个理由倒是闻所未闻。难道做了皇帝就不是这样了吗?下面的臣子想要谋权,连自己的儿子都想要篡位,这又是何等的凄凉?

“贤侄,我只告你一句衷言。”张修德压低了声音把头伸过来。看那涨红的脸,想必已经喝醉了。

“伯父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莫让人把你当了那杀人的刀子。”张修德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惊的火苗乱颤。

自此以后,他也就只和我聊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其实,做了刀子也有做刀子的好处。兵者,利器也,即能伤人,又能伤己,不管他是谁,用我杀人时,都要小心被我所伤。若是能做一把极其重要的刀子,两方制衡,反而是我落得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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