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1 / 2)
“或许你想听我说说话。”我悄声说着,只有我们两个听见,“本来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还记得小的时候——也不算太小,十*岁吧,可能跟你差不多的年纪——我一位姨母病故,我的姨夫跟我说是对面的人家门口上挂了面镜子,把邪气鬼祟反到了家里,才让我姨母身染重病不治而亡,结果他在家里摆了一堆五轮塔啊,石敢当啊什么的,可那又能怎么样?姨母染病时他还是常年在外,说是为了养家糊口可也没见他带什么钱回来,几年来都是我家想着法儿的帮衬姨母。过年时他会回来,可一见我姨母就是吵架,我姨母死的那一年,他还说我姨母是装病,后来我姨母未出正月就去了,他回来送我姨母下葬还带了厚厚的口罩和手套,回来后里里外外洗得干干净净!我从不相信我姨母是被鬼神所害,真要论也是我姨夫——不对,姨母死了他就不是我的姨夫了。真要论也是那个老王八蛋害的!”我睁开眼睛。闭着眼的时候,人的情绪总是容易失控的。
“我第一次在这真是被你吓到了,我真的以为有鬼。”我叹着气笑了,“这要是放在原来,我是定不会害怕的。也是这几年入朝为官,做了太多的孽吧,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总怕有个什么报应,时间长了也就疑神疑鬼了。不过后来我也就不害怕你了,因为我大胆地猜了一下你是谁,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还在第二次见你的时候动了些小手脚,想来你也知道了。既然猜对了,也就真的没什么可怕的了。”我长须了一口气,看着哈气消失在夜里,“可我今天又害怕了。因为我已经料想到了接下来的事。换做是之前的我,要么躲着不出门,要么就找人先下手为强,可我现在不行了。因为你。你就是幕后的人送给我的软肋。不管我是躲着或是下手,你都不会有我希望的下场。说起来我就是害怕了,我害怕起来就话多,似乎觉得说着话对方就不会那么早要了我的名。都是一厢情愿罢了。”
我感觉到她的手环住了我的腰。应该是腰吧,有了肚子以后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腰在哪。
“不管你什么身份什么立场,你爱上我了,对吧。”我借着风啸说,“因为那一次我抓过你的手腕,我测过你的脉,跳得很快。我中原的一个郎中朋友告诉我,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脉搏会变快。”我微笑着。林青崖之所以跟我说这些是因为我问过他为什么没找个女人娶妻生子,他告诉我,没有一个女人看见他会脉搏加快,也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脉搏加快。他们这些郎中大夫是不是都这么无趣?
“你哭了?”我听见了身后的抽泣声,“你安静地听我说。这件事如何都要有一个了断。虽然打着‘爱’的旗号让你帮我总归是有些下作的,可如今我也只能想到这个理由请你帮我了。如果你能按我说的做,这事情或许会有个更好的结果。”我低声跟她说着。
“你有自由选择听我的,或是不听我的。现在,做你自己想要做的吧。”我重新闭上眼,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平静祥和。至今为止我做过很多次豪赌,可唯独这一次我一点都不紧张,以为之前我都是想好了后路的,所以要时刻提防着事态变化,随时逃进后路之中,但这一次,我没有什么后路,除了命运造化。
最后,我觉得肋下一凉,像是冰霜真的刺入身体一般。我微微浅笑,觉得夜空明亮如同白昼,之后便人事不知了。
醒来的时候我应该是在哪个乱葬岗子,周围孤坟林立,阴气逼人。身边还有一套莫罗人的衣服。肋下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血是止住了,不过动一下还是撕裂的疼。真是不小心啊,居然就这么把我扔在外面,万一我醒之前就被狼吃了,那该如何是好啊。我笑着换了衣服,把身上的土弹掉,干干净净的。
走出乱葬岗子四下张望,看太阳应该是正午左右了,远远地看见了莫罗国的城墙。偷偷摸摸进去可能会被察觉吧,大大方方进去就行了。反正城门口也有我的人。
还在城门外,之前说要送孩子过来学馆的守卫头头儿就看见了我,瞪大了眼睛活见了鬼一样,我怕他喊出来,赶紧比了个手势让他收声近前。
“东方先生?”头头儿压着声音问。
“以为自己见鬼了?”我玩笑着,“这可是白天,太阳那么大呢。”我说话的声音鼻音很重,看起来是在外面冻着了。
“您不是……”
“我不是死了?这件事情太复杂了,一时半刻我也解释不清楚。我要进城,但是不能让害我的人知道。所以你千万不要声张。”
“我知道,我知道。”头头儿挡在我身前领着我往城里走,我在他后面昂首阔步,哪像是个避人的样子。有个不懂事的小侍卫靠过来说了几句,可能是问我是谁之类的,头头儿说了几句也就放我们进去了。
“刚才他说什么?”进了城我问他。
“他问这人是谁,我告诉他是我的朋友。”头头儿说话的养子紧张兮兮的。
“你去忙你的吧,这次多谢你了。”
“东方先生,我觉得你可以去找修加,听说你死了修加在街上哭了很久,而且这几日一直派人寻找害您的凶手呢。”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修加?这个时候我去找他?不太合适。
我绕了一大圈到了天竺寺的后门。谁让弘义这个和尚吧佛寺正门放在皇宫里面呢,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实在是不方便从正门进去。
由打后门进来,绕了几圈来到了弘义自己的禅房,见四下没人赶紧闪身进去。弘义不在,可能又在讲经说法吧。我怕有旁的人进来,哪怕伤口的疼痛让我出了一身又一身的虚汗我也不敢休息,找了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躲起来,竖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声音,心里祈祷着千万别有旁人进来。
一直等到了太阳西去,弦月高升,天已经黑了,弘义才回来,将佛珠安放在佛像前,又将袈裟脱下叠好整齐地放在一旁。
“和尚,你还有酒吗?”我扶着墙站起来,勉强笑着。
弘义朝着我这一看,愣了一下,转身走到门前将门插好,回来扶我坐在床榻之上。从佛像身后摸出一壶酒,解开我衣服,卸了药布,喝了一口喷在我伤口上,一阵钻心的疼,差点让我现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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