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娘舅(1 / 2)
这一日的雪越下越大,外头的天空灰蒙蒙的,衬的屋里越发的黑。济南白家的正房正厅里,放着几个大大的火盆,火盆里的火明明灭灭,将众人的脸上皆映出几道影子。
白老太太依然坐在主位上,脸色却越发的灰白,上官胭和槿娘坐在一旁,都轻蹙了眉头,只有袁世方,他端正的坐在锦墩之上,微微阖首,让人感觉到一股世家子弟的沉稳与从容。
槿娘偷偷抬头,打量着袁世方,原来这个人是方家的后人,她没有惊讶,自从得知自己有个舅舅失踪,槿娘就曾经想过,会不会有朝一日,一个男子跑到自己的面前,告诉自己,他是自己的舅舅,她没有想到,这一日子来的这样快,也没有想到,舅舅长的就是这个样子。
方正的脸,不算挺拔的身姿,跟自己长的完全不一样,除了那一双细长上翘的桃花眼,潋滟动人,勾人心魄。
“……正圃不但使了银子,还四处去托人情,不过是想把你们给救出来,可直到你们出京之时,也没有人敢应。要知道,可那是皇上,满朝文武也没见到谁敢出来说话,他以一己之力,又怎么能对抗?最后,正圃拿了家里的银子给那押解的牢头,让他能够待你们好些,想着离京城远些再想办法!”白老太太的话缓慢而沉重,透着些无奈和彷徨。
白正圃当年不过是个五品的郎中,在京中实不算什么,能这般相护已是不容易,这一点袁世方太明白了,所以他从来没有怪过白正圃,他怪他的,只是因为他那个妹妹,方如萱。
见袁世方轻轻点头,白老太太知道他并无疑问与不满,方继续道,“那些日子,正圃只是为着你们而奔走,待到你们离了京,回来瞧方家的女眷,这才得知方大人的夫人被收押之时就自缢而亡,这事儿我知道了也唏嘘了一回,还给私下方夫人立了香案祭拜。大夫人本就有病,当时已是病的不行,正圃最后只把三夫人和你妹妹弄了出来!”
袁世方默默阖了眼睛,当年的事情太让人伤心绝望,槿娘却想起了郑家当日的满门皆丧,一大家子人,最后只剩下英姐儿一个人,恐怕自那以后,她每一天都是以泪洗面的吧?她能把自己生下来抚养长大真的是不容易。
英姐儿是方如萱的闺名。
上官胭轻轻捏了捏槿娘的手,心里明白的紧。
方家的子嗣并不算多,大房只有一子,虽是长孙,却体弱多病,当时已经弱冠,却即未中举也未娶亲。二房长女如兰,嫁人的次年因难产而亡,孩子也没有保住;有一子是后来所得,当时不过十岁。三房方直栋,有两子一女,女儿如萱年方十六,尚未定下亲事。
当日,男丁都被流放,在京中的女子除了几位夫人就只有方如萱一人,白正圃并非那坊间传说的好色之徒,为了美色才留下了她。
而槿娘却不甚明了,老太太是从方家抄家开始说起,可方家又为何会被抄家?白正圃又为何要救方家的人?她当初一直以为方如萱是白正圃害死的,只是因为她是方家的人,可如今看来却是白正圃救了方如萱,那么方如萱真的是病死的么?
槿娘继续听白老太太说话,可心里明白,今天此事她未必能弄清楚。
“后来三夫人也病故,可她的身份也不能暴露出来,那时候梅氏也跟着进了京,想着把她接进府里,可正圃却发了一顿火,之后她……竟然带了银子和下人离开了正圃给她置办的宅子,直到十年之后,陶妈妈才找上门来!”老太太说着,端起茶碗来喝水,竟然不似平日子一般的悠闲,而是很渴一样,几乎把碗里的水喝得见了底。
槿娘从白老太太后面的声音里听出一些忐忑不安,老太太心里是不是也有几分愧疚。
袁世方有些沉默,上官胭却接了话过去,“当日陶妈妈找过去的时候,就是带了槿娘过去,她是方姑娘和白相爷的女儿!”她拉了拉槿娘的手。
“槿娘……你母亲给你起的名字?”袁世方的声音里带了几许温柔,不似刚刚的冷漠。
槿娘轻轻点头,上官胭轻轻摇晃她的手臂,她这才醒悟过来,愣愣的叫了一声,“舅舅!”
“槿,即是木槿,我们方家的女儿都是以花为名,你果然是我们方家的女儿!”
槿娘微讶,仔细想想,果然如此,无论是三娘的“苓”字还是七娘的“芷”字都是药草名,自己的名字却是花名,虽同是木科,她们皆是草头,而自己却是木旁,原以为这是因着自己是外室所生,如今看来,这名字根本就是方如萱自己取的,跟白正圃没有任何关系。
可槿娘心里却依然有些冰冷,她淡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眸里平静无波,只静静的道,“舅舅,你怎么现在才来?”
是啊,怎么现在才找过来?或是早上几年,或者方如萱就不会死去。
“槿儿,是舅舅不好,舅舅来晚了,让你受苦了……”半晌,他才哽咽着说了这句话,话说到一半已是说不出来。
袁世方十分的感慨,他起身上前,伸手长满老茧的厚重手掌,想摸一摸槿娘的头,可伸的槿娘的头上,偏又停了下来,继而收回了手。
多年奔波让他的手掌变得粗糙而僵硬,与往年只有握笔处有薄茧的方家少爷不同,他不想在自己唯一的亲人面前展现他的粗糙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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