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夫子缓缓归(1 / 2)
天气渐渐热起来,许氏缠绵许久的病日渐转好,又提起了上京城的事情。青梅秉着能拖则拖的态度,每回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地扯开话题,这回许氏旧话重提,青梅便借着春光正好之名,拉着许氏上街闲逛去了,留下长生和英子守着酒馆。
至于那位常客魏离,依旧按时来酒馆的角落独酌,青梅不知他这么坚持是为了寻什么物事,心里不免有些好奇。随口问了问,魏离却是笑而不语,青梅也不勉强。
长安街上的店铺都是看惯了的,青梅娘儿俩一路闲逛着到了几条街外的南市,买了些果点并挑了几件衣饰。许氏向来在两个孩子身上留心,贴身的衣物都是亲自经手缝制,就又买了几匹布料绸缎,叫人送去了酒馆。
午后日光明媚,惠风和畅,长安寺中行人络绎不绝,多的是进香许愿的小娘子。青梅为哄许氏开心便拉着她往寺里走:“娘,咱们去烧香许个愿吧?”
“许什么愿?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许氏团着整齐的发髻,笑容慈和。
“那我想许愿呀。”青梅偏着头,掰着指头慢慢数,“我想娘的身体康健,想怀远读书有成,想酒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哎呀好多愿望数不过来呢!”
“小贪心!”许氏抚着她的秀发,笑个不止。
青梅笑如银铃,挽着许氏进了佛堂上了香,两人在寺里闲逛时却碰上了熟人——
“贺伯母,莲儿!”青梅瞧见熟悉的身影,迎上去拉着贺子莲的手,十分欢喜。这两位是青梅家的故交,当初青梅一家住在小镇上时两家就相识,后来两家先后搬到宛城,也没断了来往。
贺子莲见了青梅也十分意外欢喜:“青梅姐姐!刚去酒馆时你们并不在,原来是在这里。”小姑娘喜形于色,牵着手意态亲密。因贺子莲素来身子柔弱多病,说话时也是软语细声,叫人心疼。
那边贺夫人和许氏闲谈起家常来,青梅便拉着贺子莲慢行:“你的身体好些了么?瞧着气色是红润了些。”
贺子莲点头,仰头瞧着青梅,柔弱的脸上挂着坏笑:“昨天后晌我哥哥回来了,他说明天有空的时候来酒馆呢。”
“他回来了?”青梅的声音不由拔高几分,顿时苦了脸,忍不住嘟哝道:“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要去三四个月么。”贺子莲的兄长贺子墨正是她的西席先生,虽然长相性格皆是儒雅随和,教训青梅的时候却格外严格认真。青梅在读书上爱偷懒,没少挨他的训。
贺子莲知道青梅的心思,便捏了捏她的手心:“今晚回去赶紧温书。”
青梅苦着脸“嗯”了一声。
那个贺子墨……要求严格不说,还水火不侵。每回青梅想偷懒的时候,不管是她腆着脸含笑求情、暴跳如雷的吵闹、死乞白赖的耍赖,或是拿酒食来贿赂,他总是平静的看她闹腾完,然后拿戒尺敲着书卷说:“说完了?继续抄书。”
青梅所有的力气使在棉花上,闹腾得没意思了,只好揉着酸痛的手腕继续抄写背诵,或者在手腕上吊着米袋练书法。而贺子墨就在旁边安静读书,顺道监看她完成课业。
久而久之,贺子墨对青梅没半分脾气,带得青梅都没了脾气。
那哪里是西席先生啊,分明是娘亲请来的克星!
心里的怨念挥之不去,青梅回到酒馆时还耷拉着脑袋。许氏知道她的心事,笑着不管她,倒是魏离见了随口问道:“被霜打了?”
“唉,人生苦短呐!这么苦短的人生,为什么要死背那些枯燥的破书呢?”青梅仰天长叹一声,敷衍着跟魏离打个招呼便又耷拉着脑袋进了后院。
后面许氏同长生问了问今日卖酒的情况,便向魏离笑吟吟道:“魏郎君来啦。瞧青梅不懂事的,魏郎君可别见怪。教青梅读书的先生回来了,她这是害怕考问课业呢。”
魏离了然地点头,许氏便道:“这丫头闹情绪的时候不听劝,也就说起酿酒才能叫她高兴,贱妾唐突,能不能麻烦魏郎君劝劝她?”不然这么闹着脾气不温书,明天怕是真得挨贺先生的戒尺了。
魏离跟随许氏进了后院,就见青梅正蹲在木制狗窝的旁边,摸着那只长毛柔软的大白狗自言自语:“小不点儿,明天贺先生来了肯定会问课业,还会让我抄书,你帮我咬他好不好?”
被称作小不点儿的狗正舒适地趴在地上,呜呜应和了两声。
魏离见惯了青梅清丽明媚的笑颜,倒极少见她这样委屈无力,不由觉得好笑,踱步过去站在她身边,闲闲道:“说起酿酒头头是道,还怕先生考问课业?”
“倒也不怕,但是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背那些枯燥的书?”青梅坐在软垫上抱膝缩成了一团,脑袋耷拉在膝盖上,“整日读那些经史也就罢了,有些内容也算有趣,可我既已懂了其中的意思,何必非要背下来?”
“我也常被逼着背书。”魏离坐在她身边,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背不完不许睡觉。”
“这么凄惨?”青梅有些同情他,碰了碰他的胳膊,“那先生考问的时候,你是怎么应付的?用纸条还是打暗语?”
魏离弹了弹小不点儿刨起来粘在他衣襟上的尘土,云淡风轻:“我都背会了。”瞧着青梅时的目光仿佛在说,这么容易的事还需要作弊?你也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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