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人间蝼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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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院起火了。

先是数栋木质小楼被两越武师陆续点燃,又被海风一吹,顿时“泼喇喇”窜起数米高火舌。接着花草树木也被引燃,十多名南海派修真子弟分成数队,在明灭的火光中穿行搜查。最后连主楼也起火了,却被玻璃幕墙隔绝了空气流通,墙体又是阻燃材料,那火只烧了一阵便熄灭,从楼顶喷出滚滚浓烟,似烽火告急。

广场之上,尸体狼藉,血水横流。

龙辰背手站立在广场中心,衣装依然整洁,面色平静地仰望着夜空。

在他身前,是身穿鱼鳞甲头戴亮银盔横握三楞刺的湖湘子。他身上的软甲血迹斑斑,被利器从肩到腰划裂,头盔下半部分更是破了一个大洞,发出“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气声。

在湖湘子面前的大半个广场上,滚动着一个一丈方圆的光团,里面似乎有千百道人影在激烈厮杀。所有靠近之物,无论丝绒、枯叶、碎布、木片,立成粉末。所行之处,空气扭曲如同透镜,竟然能够看到对面去,却又看不真切,仿佛隔着层层叠叠的半透明幻影。

杀气冲霄,威势如骄阳凌空。

“啵”一声,巨响如气泡破裂,一条银白身影被击出光团。紧接着气浪爆炸开来,排山倒海一般袭向广场两边。

对面的广场边缘站立着一排修真者,最中间是一位面容清瘦道骨仙风的老者,见势跨前一步,一堵十多米长的气墙凭空而生,将身后的十几人遮护得严严实实。那席卷的气浪从两侧呼啸而过,将花坛玫瑰连根拔起。

这老者便是南海派的长老江松子,因为距离约定开战时间还早,本同赤枫子一起舒舒服服呆在东方市一处隐秘所在。至于在干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结果舒服到一半的时候接到紧急讯息,研究院那一片的海面都烧红了,他们生怕南星有失,便急令内外门便宜行事。至于怎么通的讯,废话,当然不会是用千里传音了。道门不也有顺其自然一说吗,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过一阵子又接到讯息,外门提前发出了紧急号箭,两位道人便再也坐不住了。出到外面,奇怪地发现连东方市也陷入了混乱之中,一半的城区断电断水,警车、消防车呼啸穿梭。然后就发现,他们与南澳小镇的内外门弟子失去联系,甚至整个东方市的有线无线讯号统统中断。

发生了什么情况?难道《光明世界》胆敢动用大杀器?或者世俗界联合起来对付南海派?

两位道人展开身法,七八十里路只三十分钟便赶到了,好在及时。

行经之处,在距离南澳十里外见到重兵封锁,只出不进。两位道人知道是世俗界在戒备战火蔓延,轻蔑一笑。

广场中的一人高大虬髯,正是赤枫子。场中光球爆裂之后,他只退后两步便稳稳矗立,浑身散发着凌人气势。只不过他的样子确实有点狼狈,头发焦糊卷曲,青色的道袍破了好几处,露出了月白色里衬。身形看似不动如山,手指却在轻微颤抖。

后面一排修真者赫然便是此前的南海派内外门弟子,瞧着场中的情境都沉默无言,心里翻江倒海。

今夜这一战,武师杀阵竟然横扫炼气三层以下的修真,一个武道殿堂竟然硬抗炼气五层的长老这么久,还有没有天理?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对比即将发生的一幕,眼前的一切还只能算小儿科。

那银白色的高挑身影一落地,便使出一个千斤坠,依然不能稳住身形,踉踉跄跄倒退三步后呈弓步拍门之势,双掌齐出。一扇气门倏忽而生,却虎头蛇尾后继乏力,转瞬之间便被狂暴的气浪淹没。

这女人倒飞而去,撞翻湖湘子,又撞倒了龙辰,三个人立刻变成了滚地葫芦。

龙辰衣脏脸黑地爬起,样子狼狈,神采却依然奕奕。他先去扶起蝶舞,后者一挺身子想摆出个架势挡在前面,却只做了一半动作便瘫软在他怀里。

湖湘子被一撞之后连三楞刺也脱了手,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却一个趔趄,干脆单膝跪地喉咙嘶哑地请罪:“两位大人,属下无能,保护不力,唯有死战而已。”

殿堂、武师基本上战死,炼气二层覆没一半,剩下的几个护送着大批人同伤员走应急通道离开。可是后来,听那边也传出了厮杀呼喊声,不知道走脱没有。

断后的队伍,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龙辰似乎浑然不知道已经山穷水尽,小心翼翼让蝶舞靠在胸前,腾出双手拉开她脖子上的卡链,摘下了头盔。

女人盘起的长发披散开来,嘴角沁血,而眉眼却是那么柔顺,一扫以往的英武之气。

她看着他,静静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微笑,眼神却蒙着一层雾一般的哀伤。

她身子一软要滑下去了,他连忙丢掉头盔揽住腰,一手去托她的肩膀。

他从来没有想过,武道巅峰强者的身子竟然这么柔软芬芳;隔着冰凉细密的鱼鳞甲,似乎有阵阵热浪透入掌心。

月华如水,火光熊熊,映照在一张艳丽倔强的脸上。

他知道她很好看,却不知道会好看到惊心动魄的程度,好看到不愿意移开自己的眼睛。

她眼脸微合,睫毛颤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朵红晕,如将凋之夏花。

她的确很累很累了,还是不舍得闭上眼睛,似乎生怕再也看不到他。

她本来有好多好多话要说的,却突然都不想说了,只想懒洋洋地靠着他,靠到地久天长。

这便是最后的结局吗?她不后悔。

在目光对视的一刹那,他醍醐灌顶,读懂了她的心意。

是的,就算没有信使大人的指令,这个女人都会挡在自己身前,战斗至最后一刻!

其实她没有把他当成工作上的大人,而是心目中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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