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淫威(1 / 2)
二十五这是一个凉风飒飒的深冬之夜。医院里早已没了白日的喧嚣,四处显得格外寂静,只是偶尔能听见躁动不安的风声轻轻地摇动着树枝。住院部整幢大楼里的住院病人多数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剩下寥寥可数的房间还亮着灯光。透过窗户能看见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闲聊着。
别克车那明亮的灯柱在医院绿地和草坪间优雅地划出几道弧线,便轻快地停靠在住院大楼的门前。谢永侠一面推开车门,一面对自己的司机关切地说:“明天一早我们还要赶回安川去。时候不早了,您先回去吧,早些休息。”司机说:“谢部长,您要回宾馆的时候就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接您。”“不用了,隔一会儿我办完了事,自己坐出租车回宾馆。”谢永侠说完就朝楼内快步走去,这时医院的长廊里又再次回响了清脆而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他来到母亲和半娘的病房前,顺着虚掩的房门缝隙向病房内看了看,借助于微弱的灯光,他看见母亲已经躺在病床上安详地入睡了,而半娘情况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妙,靠近她的床边已经安置了大大小小的监测器和呼吸机,半娘苍白的面部扣着透明的氧气罩,软弱无力的手臂和骨瘦如柴的身体上布满了输液管和各种仪器的连线,密密麻麻地缠在一起。即便是外行看了,都知道这是一位处于时刻监护之中的危重病人。
江雪坐在靠近半娘床前不远的地方,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半娘病情的变化。谢永侠轻轻地推开门,一声不响地走了进去,江雪抬起头看见了他,莞尔一笑,轻轻地打了个招呼:“来了。”“唔”谢永侠点了点头,慢步走到母亲的床前,为熟睡中的她整理了一下被子,又转过身来,走到半娘的床前。只见半娘紧阖眼睑,紧抿嘴唇,断断续续发出微弱的痛苦呻吟。这时谢永侠真切地感到有一阵阵揪心的痛楚在撞击着他的心房,这种感觉似乎就像在他最敏感的神经插满了无数的钢针一样。江雪靠上前来;谢永侠低声地问:“半娘的病情咋样,要紧吗?”江雪说:“老人家的病情非常严重,由于急性肺炎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现已发展为肺内感染;入院不久就出现了食欲减退,恶心和呕吐等症状。昨日午后病情进一步恶化。现在已经开始出现了意识障碍和呼吸困难……”听着江雪的病情介绍,谢永侠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一种悲凄的神色,嘴里不停地呢喃:“唉!半娘可是好人哦,半娘可是好人哦……”江雪知道,此时此刻的谢永侠心中充满着无穷的痛苦与忧伤,就像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开始了对上帝求恩的祷告。
她知道,半娘年迈的身体是无法抵御死神的暴虐。不远的将来,老人家将走完自己的生命之路,就像一支快要燃尽的蜡烛,随时都可能突然熄灭。然而也就在这样的时刻,有一人还在竭力用自己的手掌和身体挡着四面八方的来风,精心地呵护在风中摇曳的微弱火苗。难道这不是人世间一幕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场景吗?
自从她与谢永侠结束了恋爱关系以来,江雪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紧挨着他。女性最引以为豪的第六感官,不仅使她能敏锐地感受到谢永侠呼吸的节律和他心脏的有力脉动,而且也使她深深地体会到谢永侠那一份对半娘至爱至纯的浓浓之情,竟能达到如此凄美、如此崇高的境界。
永侠没有变……永侠没有变……有一种回响的声音久久地萦绕在江雪的脑海中。
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段意气风发的青春岁月。一个阳光灿烂的谢永侠再次出现了,江雪的内心世界就像奔流不息的长江,不时地翻滚着雪白的lang花,一阵阵冲向早已干涸的陆地。心中那绵延起伏的沙丘被溅湿了,渐渐长出茵茵的绿草。于是美丽的花儿开了,飞翔的鸟儿来了,一个充满盎然生机的世界又重新涌现。
江雪从来就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也不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人。她与谢永侠失之交臂的恋情结局,只能归咎于她天生的性格软弱,迫于来自家庭的压力。她曾在亲情与爱情之间痛苦地挣扎和徘徊,当血浓于水的亲情与忠贞不渝的爱情成为熊掌和鱼——不可兼得时,她不得不违心地选择了前者。于是那一段在山路和小溪旁演绎的山盟海誓被永远定格在她记忆中的一道风景线上。江雪的爱情鸟飞走了,她的心也随之死了。前几年她母亲过世的时候,临终前看着孑身一人的女儿,眼中溢出懊悔莫及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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