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片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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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命来!!

外面传来华云子和抱云子的呼啸声,道门玄功的青色剑气,朝着荷花池不要钱似地冲刷过来。

换作平时,悟虚自然无需理会,但此刻悟虚也受伤不轻,虚无缥缈的法界道场,好似四处漏风漏雨的茅草屋,吹打得心神俱痛。悟虚只得遁入海音螺,彻底与外界隔绝了联系。

方才悟虚与玄清子、玄灵子生死相搏,滂湃激荡的灵气,已经将天苑别院变作一片断墙残垣,那满池的荷花连着碧水,也完全湮灭。华云子和抱云子随后御剑一顿胡砍乱刺,只令池底污泥纷飞。但他们却不停手,他们一边控制着力道和角度,飞剑如犁,纵横交错,一边又连连击掌,将剛剛飞扬起来的淤泥力压下去,仿佛悟虚就是其中的一粒尘埃,要掘地三尺,要碾压得粉碎。

石亭,已经不成其为石亭,顶盖、柱子,还有石桌石凳,都化作碎石,散落在地。玄清子和玄灵子,没有虚空打坐,只是面色惨白地站在亭子中间,手脚还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忌惮。方才星云竹造成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看不出一丝痕迹;那破损的道袍,却无法缝补,灵气鼓荡之下,几个空洞和裂缝,随着须发飘扬在空中,格外的刺眼。

石亭边,明镜真人、玄衣真人,默默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脸肃然。

天亮了,却无先前夜时的花香,清晨常有的湿润薄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渐渐升起的太阳,在阴云笼罩下,发出淡淡的白光,照射在干涸的池底。深灰色的淤泥,变得僵硬无比,好比石块一般的存在;虾虫身上透明的角质残片,半根弯弯曲曲的根须,还有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碎粒,却在华云子、抱云子的掌力下,神奇地镶嵌在里面。远远望去,就像一碗冻住了的腊八粥。

忽然,天空中阴沉密云,变得厚实起来,开始缓缓地下坠,而红日则一点点往上升,一边上升,一边释放出温暖而耀眼的光芒。

玄清子、玄灵子,站直了身,走出石亭。明镜、玄衣两位真人,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一轮红日。华云子、抱云子,也停了下来。他们收起手中剑,走至玄清子、玄灵子身后,抬头向天,面有喜色。

阴云沉坠,化作倾盆大雨。很急,尽数倾注在荷花池中。这些雨水,是绿色的,带着一丝淡淡的木之清香,融化了淤泥,滋润着一切。池底,又开始变得滑腻腻的,软绵绵的,像一个青团;那些透明的角质,残断的根须,花瓣的碎末,还有海音螺在内的一些坚硬的颗粒,在碧绿的水中浮沉着,游弋着,好似都有了新的生命。

眼看着池中将满,那片云却不见减少,反而更加浓密,颜色也开始从灰色变作青绿之色。那雨水中,又似乎多了些东西。云里来,从天而降,落在池中,在绿水当中沉浸片刻,便急剧变化。有了根,深深扎进池底沃土,有了枝,伸出水面,亭亭玉立;有了叶,一片一片,随波摇摆;有了花,迎着阳光雨水绽放。

那空中的青云,忽然化作三道,以一种无比玄奥的轨迹,在天苑别院上空飞旋片刻之后,齐齐落至已经完好如初的荷花池中。灵气如晨雾,红莲碧叶中,玄明子缓缓飘升在众人面前。他先是看了明镜、玄衣一眼,稽首道,”有劳两位道友了。”

与之同时,玄清子、玄灵子动了起来,直接朝着荷花池中飞去。华云子、抱云子,大吃一惊,却立刻身不由己地也紧随其后飞去,像池中娇羞粉红的花儿一般。

“今日之情,全真教改日定当回报。“玄明子,依旧行礼不止,郑重说道。

明镜、玄衣两人,当即回礼,告退。

未过多久,荷花深处,玄清子、玄灵子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长啸。但见那弥漫池面的玄青灵气,汇聚在一起,化作一片青云,飘飞至高空,随即消散不见。

又未过多久,明镜、玄衣两人,复又飞回,两人站在荷花池边,默默地感应着,随后相视了一眼。”看来,全真教真灵大修士下来了。”明镜真人,望着身为正一教弟子的玄衣真人,意味深长地说道。玄衣真人,想了想,说道,“你我还是速速上庐山一趟吧。”

真灵大修士,乃是迄今为止最顶尖的存在,一举一动都是值得关注的情报。按照庐山六峰开启之后,释儒道三教的和解与约定,先前在扬州府城内的拼杀也好,暗杀也好,都是真人层级的,都还在可控范畴。但如今,明显是有全真教真灵大修士悄悄随着玄明子下了庐山,来到人世间,这事态就有点失控了。

真人修士,在人世间,也不能向庐山上传讯。玄衣真人,说罢,便起身朝着庐山飞去。片刻之后,玄衣真人停下来,回头望着明镜真人,“道友不和我一同上庐山,向宗门禀报此事?“却见明镜真人,摇摇头,沉吟着答道,”此事,本是全真教与佛门之事,与我儒门干系却不大。眼下,李都督身死,吴王还没有回讯,你我若都走了,这扬州府怎么办?何况,说不定全真教的前辈已经带着玄清子等人回转庐山。“

玄衣真人,又低头细细想了想,也飞了回来,说道,”明镜道友说得有道理。扬州府非同一般之地,你我却是如此一走了之。也罢,我便传讯给应天府的同门,托他们回庐山禀明此间实情。”

两人复又相视一笑,随即各自飞去。

这二人飞走之后,悟虚从莲间走了出来。他光着头,赤着脚,身穿白色僧衣,手持寂灭念珠,恢复了本来面目,神气十足。之所以如此快的恢复,也算是蹭了方才那全真教真灵大修士施展出来的“春雨润物、滋养万物”的神通。平时,海音螺隔绝神识,亦隔绝灵气,但这次,也不知道是哪位全真教真灵大修士,施展的什么大神通,竟然能够传递进海音螺中。悟虚正犹豫是否以观音菩萨之相,汲取海音螺这一方道场的信愿之力疗伤,感受到外界涌进来的磅礴生机,不由喜出望外,就手捏兰花指,端坐在虚空中,不念佛,不诵经,不持印,只养气忘言守,降心为不为。然后,就在荷花池绿叶重新铺满池面,花骨朵儿含苞待放之际,恢复如初了。

当然,直到外界那股磅礴生机消失许久,悟虚方才很谨慎地从海音螺里面出来。这个时候,莫说全真教一干人飞得无影无踪,便是明镜、玄衣二人也已飞远。

悟虚,站在水面,望着满池的红莲绿叶,默默回想着昨夜在此与玄清子、玄灵子的生死相斗,夜雨冷风,自己一片星云竹,一串寂灭珠,冲出法界虚空。再往前,偷袭暗杀全真教两名凡尘修士,看不惯李文忠迁怒士卒讨好全真教的行径,顺手斩了他。。。。。。这一切,历历在目,又好似遥不可及,虚幻无比。

悟虚不由生出一丝失落感。阿弥陀佛,这杀来杀去,冤冤相报何时了?是不是一入红尘,一入人世间,便会如昨夜一般,犹如着了魔,身不由己般,为了某些尘缘去厮杀,去勾心斗角,甚至利用他人,甚至滥杀无辜?不是说要冷血无情,不是说要自私自利,不是说要任人欺凌,而是问是否可以出世避尘,是否可以太上忘情,是否可以一个人,静静的,自由自在?

悟虚忽然又想到了张翠露等人,直到现在,悟虚也没有收到他们的讯息。照理说,一夜过去,自己现在还未回去,他们应该玉符传讯问平安才对。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如今凭借九叶青莲灯,纵然遇上真人修士,应该也足可自保。。。。。。

这些念头,纷至沓来,萦绕在心头。悟虚隐于法界,飞升至高空,在扬州府上空游走一圈,随即朝着杭州府疾飞而去。

碧空如洗,太湖千顷,波光粼粼,悟虚一飞而过。前方,山峦叠嶂,河道密织,悟虚一飞而过。很快,便飞至了杭州府。飞来峰上,空无一人,灵隐寺后院塔林,空无一人。

悟虚站在西湖上,一声狮子吼。释海、多吉,双双现身,面有惭色,只合掌说张翠露等人带着九叶青莲灯早已朝北飞走。

悟虚,又折返至扬州府。扬州府,人头攒动。瑞福楼天苑别院,荷花池依旧飘香。却是没有张翠露等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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