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郎心似铁(1 / 2)
淳贵嫔呆呆地望着窗外,十月金秋,她窗后一棵金桂树上还有不少碎金子般的桂花,但她的花期似乎还没来到便已要结束。
前日,圣祖周年死祭,她身份不够不能出宫亲自拜祭,她真的很遗憾。她与圣祖相处时日虽不算长,但这位外祖父极其疼爱她。给她尊崇地位,赐她珠玉珍宝,还允她住在宫里和皇孙们一起读书,常常宣她伴驾以示隆宠。
若非如此,她怎能与皇上相识相知相许?她如果还是淳妃,就能光明正大地陪在皇上身边,一起去拜祭圣祖。如今,她只能自己宫室内设一香案,默默祭奠。
不过,皇上脸上没有多少哀戚之色,反而显得相当兴奋,她有些不解。但皇上临走前握着她的手,双目放光,贴在她耳边对她说,今日过去,一切都会变好,我定会封你为皇后,与我共享世间至尊至贵的荣华富贵。她也为之雀跃,她同样想改变处境。
她曾听人说,宁作贫家妇,不为宫里妃。以前她是淳和郡主是淳和公主,宫人无不争相奉承、百般巴结。现在呢,就算她是自请出族的郑家不孝女,就算她的母亲在朝中权势大不如从前,她好歹还是皇上的宫嫔,可她竟然还要看奴婢的眼色做人做事。
譬如太皇太后亲自指派给她的教养嬷嬷,从她睁开眼睛起,一直到她睡下,时刻管束着她。不许她做这个,不许她做那个,尤其不许她主动去见皇上。这位乔嬷嬷长得非常和气,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般刺得人心尖儿都疼。
太皇太后不待见她,淳贵嫔知道原因。但太贵太妃是皇上的亲生祖母,却为何也不喜欢她?任她如何放低身段,使尽了浑身解数,得来的仍然是冰冷不屑的眼神。就连偶尔入宫觐见太贵太妃的永泰王妃,也从不正眼看她。哪怕皇上在场,她也得不到这些长辈的一个笑脸。
乔嬷嬷见她哭得伤心,不说安慰几句,偏偏还要来刺她的心。说什么,女子容貌才华都在其次,首重德行。不管是做小门小户的当家主母,还是飞上枝头成了皇家女眷,德行都不可有亏。
这话,含沙射影。淳贵嫔却是明白了自己有今日之果全在当日之因。她一个为了男人能抛父出族的不孝女,在妇德这一点上永远都沾着抹不去的污点。
正因为如此,淳贵嫔才越发离不开皇上。静夜无人独处时,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倘若她失了皇上的宠爱,她宁可一根白绫吊死,也绝不再忍辱含羞地活着。
想到这里,淳贵嫔打了个寒噤,脑海中浮现的是圣祖周年死祭那日,皇上匆匆回宫后,陪同皇上的永泰亲王阴郁得能吓死人的可怕眼神。
好像要把她剥皮拆骨吃了一般。就连皇上,看着她的目光也不再温柔,带着几分冷漠。她在宫中惴惴不安等待,就盼着皇上冲进来告诉她大事已成。但看这二位的脸色,她便知,功败垂成。
她不知皇上要做什么,只能隐约猜到与辅国公主有关。这位小皇姑实在是厉害之极的人物,多少次,她被皇上宣去伴驾,都看见皇上泪眼朦胧、独自饮泣。
皇上的处境,在朝中如何,淳贵嫔不得而知。但这宫中,哪怕皇上是名正言顺的主人,却也有太多太多的不如意之处。不说别的,只要皇上宣她觐见的次数稍微一多,太皇太后派在乾宁殿的总管太监便会磕破了脑袋苦苦劝谏,说皇上切不可沉迷于女色,免得耽误国家大事。
整座皇宫,包括皇上起居的乾宁宫,到处都是太皇太后和辅国公主的人。太监、宫女以及阴阳怪气的内卫,他们都听从太皇太后与辅国公主的号令,对皇上表面恭敬,背地里却常常阳奉阴违。对此,皇上的怨气有多大,淳贵嫔一清二楚。
甚至,皇上若有几句抱怨,也只敢将所有人都驱赶出去,还要与她一起缩在墙角,确认四处不可能藏着人,才能放心大胆地吐露些心声。
皇上经常流着泪对她说,不说大周,哪怕是过去的这许多朝代,也从来没有如他这般窝囊无用的皇帝。
她能说什么?唯有劝他放开些心怀,暂时的委屈和隐忍,都是为了亲政之后的扬眉吐气。
可是,这一天真的会到来吗?扬手接过一朵飘飘荡荡飞进来的细小桂花,淳贵嫔的心中满是绝望。
圣祖周年祭,皇上回宫后,召了她前来,只丢下一句话——你母亲被投进了宗人司大狱,若想救她,赶紧去求你父亲昌国公。而后,他便与永泰亲王进了内殿,摒弃所有宫人密议。
当时,淳贵嫔吓得半死,提起裙摆便要出宫去救母亲。可她如今是宫嫔,根本没有随意出入皇宫的自由。无奈,她只能等太皇太后回宫才敢去跪求出宫令牌。
坤熹宫的宫人从不用正眼看她。这次如同以往一样,哪怕她磕破了头、哭得声音沙哑了,也没有人愿意为她进去禀告一声。不仅如此,宫人们看着她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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